薛灵芸登高时,也看见了苍见优,很远很小的一个人,在御花园近北面的假山附近,带三五随从,各自低头绕着山石搜寻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苍见优在假山的穿道口停下来,蹲着,摸索打量着路面和石壁。难道跟段贵嫔的死有关?薛灵芸的精神为之一振,她希望苍见优能赶快揭开段贵嫔之死的谜团,好让她看清楚背后隐藏了怎样的真相。虽然这些看似都和她无关,但她就是想知道,她的好奇心总是无休无止。同时,她也环顾四周,她的旁边正好站着一名羽林骑侍卫。有朦胧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却不动声色。
赏雪之后,薛灵芸特意找到苍见优,问他,段贵嫔的死可有线索。苍见优原本不想透露,薛灵芸却眼珠一转,道:“我可是抹黑自己来替你解围,你怎能知恩不图报?况且——”她狡黠一笑,“你若说了,也许我还能给你不错的建议呢?”
建议,苍见优可要可不要的,但是,想起当日薛灵芸替自己解围,就觉得心头暖暖的,仿佛冰山都融化了。他想要开口,想要说话,想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那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奇怪感觉,甚至让他有些紧张。但他却要故作镇定,将眉心微微拧紧,沉声道:“我们在假山的附近找到血迹,还有一片衣袖,怀疑是凶手跟段贵嫔纠缠之际留下的。”
“假山离枯井可远?”
“不远,有小路很快就能到。”
薛灵芸莞尔道:“昨日,我与皇上登楼看雪景。美是美,但总觉苍白了点,少了生气。”她故意放慢语速,扯远了话题,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苍见优。苍见优果真着急了,问:“那又怎样?”薛灵芸掩嘴笑道:“你这人,一板一眼的,有时候凶得很,有时候,又傻得很。”苍见优立刻想到陈尚衣捉弄他的那次,心有余悸,倒怕眼前这女子也依样画葫芦地对他,他不禁微微红了脸,退步低头,道:“薛昭仪倘若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此告退。”
“好了好了……”薛灵芸掩着嘴,嘻嘻笑道,“我不逗你了。我昨日在敬仙亭上看见你,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假山的全貌。”
“那又如何?”苍见优脸色一变。
薛灵芸道:“那里不是一直都有侍卫把守着吗?也就是说,段贵嫔死的当日,在敬仙亭附近当值的守卫,也许看见了什么也说不定。”
可是,当苍见优听从薛灵芸的建议,找到当日在敬仙亭当值的守卫时,守卫却摇头,说他视力不好,也未曾留意过假山的方向。线索还是中断了。而那片撕碎的衣袖,只是一块很普通的布料,无论色彩,质地,那样的布料在宫里都十分常见,所以也无从追查。
曹植已离京。
在洛阳城的风雪最猛烈的那个冬日,薛灵芸无意间听闻了此事,她突然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任由簌簌的雪片落了满肩。
他,走了?几时还会来?这样想着,竟有些舍不得,想要再看见他,那俊逸却又心存羁绊的模样,教自己从敬仰里生出怜惜来。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他依然在云端。
就那样恍惚地想着叹着,薛灵芸渐渐觉得口渴,便唤红萱。半晌,来了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宫女。她说,红萱到浣衣房去了。去浣衣房做什么?薛灵芸蹙眉。就算是去浣衣房,按规矩,也是要向她禀明了才可以去的。再看那个小宫女神色慌张,一副畏缩的模样,薛灵芸索性诈她:“咦,红萱分明说是到御膳房去了,怎么这会儿又变浣衣房了?难不成是你想要说谎骗我?”
小宫女膝盖一软,跪地道:“不关奴婢的事,是红萱姐姐交代奴婢这样说的。她,她好像是到紫堇宫去了。”
“紫堇宫?段贵嫔不是住那里吗?”
“是的。”小宫女伏地答道,“红萱姐姐说她去去就回,如果昭仪要找她,就让奴婢暂时拖延着,可是,可是她都去了大半日了,也不见回。平常她不会这样的。”
“平常?”薛灵芸柳眉一蹙,“她时常到紫堇宫去吗?她去干什么?”
小宫女道:“也不是经常,只是有过几次,听宫女们议论说,她和段贵嫔的宫女云翘过从甚密,也就是言谈交心,相互慰问一类的吧。”既然如此,何必弄得神神秘秘,好像很怕被人知道?薛灵芸想了想,挥退了小宫女,索性自己也往紫堇宫的方向去了。
紫堇宫是几位夫人和贵嫔居住的地方,较夜来阁和撷芳楼,自是更华丽气派。段巧笑的住处在宫殿的最南面,也是红墙绿瓦的别致的庭院,只不过此刻显得格外萧条。薛灵芸轻轻地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发现那大门是敞开的,一眼望进去,空旷无人。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心突突地跳着,再往里走,发现偏厅的帷幔后面,露出一双白色的绣花鞋。
云翘!
竟是云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