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看小薇,只是盯住他,想知道她在他心底到底有多大分量,是不是连伦常都可以不顾,连名誉都可以不要,连最亲的弟弟都可以舍弃?
所以我没错过他仍在看她伤势的眼中流露的惊醒与挣扎。瞬间出现的那种不顾一切只想将她拥抱的决然几乎让我崩溃,但最终理智终于接管,他的眼神平静下来,只余一丝痛苦。虽然托着她手腕的手依然温柔,可我知道他已经回到了四贝勒和胤祥四哥的身份。
风势渐小,帘子垂落下来,掩盖了外面的一切,也掩盖了我心里的那道身影。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温柔,都是给她的,再不会分给旁的女人一星半点,所以,我只能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四福晋的名分,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多的安慰了。
之五
“主子,夜深露重,您回房休息吧。”
“嗯,知道了。”
我应了声,再次看了眼远处灯火朦胧的窗口。那里,影影绰绰地现出一个人来。
这夜色、这灯光、这人影,就像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看到的一样。
别转头,朝内房走去,路上经过花园,那张灯结彩的景象已不复见。冷冷清清的空旷空间,让人完全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里还在大宴宾客,笑语喧天。
今天是年氏生的小女儿满月的日子,府里大张旗鼓地给办了满月酒。席上热闹非凡,而年氏更是抱着小格格在众多女眷中穿梭着,笑声从院子外面就能听到。年氏一向受宠,这次满月酒更是娘娘定下的,也难怪她会如此得意。今儿晚上特地装扮了,娇艳容颜几乎把所有女眷的光芒盖尽。但……
“哼。”我在心底冷笑。
她也未免太过高估自己的地位。若不是要为了那次投毒事件粉饰太平,娘娘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要求?他,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格格来做这种虚礼;至少,为了她不会。
他心里到底在意的是谁,即使别人不清楚,我却不会不知道。小薇受伤的那天晚上,年氏为了博取他的重视,差人拦住要给小薇诊治的陆太医证实自己有孕,盼着他的看望,可等了一夜,也没盼来他的人。
他一直在书房。
夜深时,我从年氏的房间出来,最后一次去看小薇。远远的,就停住了脚步。
书房的窗户大开,他站在窗边,银白月色洒在他直挺的一动不动的身上,在脸上勾勒出些许阴影,而那双始终凝视着对面窗子的眼眸,竟似痴了。
而我,也只能怔怔地凝望着他,许久。
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为他,他不是为我。
回到房中,又看了眼镜子,镜子里的人身着正装,端庄高雅,胭脂薄薄的擦在双颊,妆台上的烛火映得眼瞳依然神采奕奕。
抬手轻轻抚上大红色的缎面,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渗入。从没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这身衣服,其实就是我的身份、我的尊严、我的全部。打个寒噤,突然觉得衣料上的手指竟是如此苍白……
不要再做无望的期待,每日每日都在这样对自己说。
但仍是忍不住要每时每刻地注意他。
“爷,这几日公事繁忙,您也要多注意身子啊。”我让丫头将晚饭摆在书房内的茶几上,终于忍不住说。
前几日,十四弟到府上找他议事,眼看过午了,我正要到书房留客用饭,却在门口听到十四弟提议到十三贝子府看看去。我就怔在了外头。
上次满月酒小薇托词微恙没来,他是否一直在挂心?
片刻后,他答:“也好。”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几分,是否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不容我再细想,他们一掀门帘走了出来,我装作不知地要留客,与十四客气了一番便送他们出了府门。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他离开时候的眼神却在我脑海里愈见清晰……
下午,他从十三府里回来,神色淡淡的一如以往,我却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已经变了。
这几天,他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久,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地在处理公事,真的有这么忙吗?还是……
他从卷宗中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起身坐在茶几前,“你吃了吗?要不一起吃?”
“好。”惊讶与喜悦交织,却努力克制下去,我在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