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亦想念宇文老将军得很!”说到情动处,他眼圈已经发红。
这番表现绝非做作。他和宇文述之间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二十余年前。当时身为晋王的杨广为了讨好先帝先后,在自己家中力行节俭。每餐菜不超过两味,贴身穿的衣服和脚上的鞋袜全是自己的妻子亲手所缝。宫中每有赏赐,他都拿出大半用来购买书籍,小半用来与文人相交,细算下来,真正花在晋王府的开销居然不到太子杨勇府的十分之一。
如此简朴的行为的确为他赢得了先帝的欣赏和贤德的美名。但私下里收买宫中眼线及与世家子弟交往的花费,杨广却从不节省。他得知杨素喜欢东汉蔡邕的字,居然一次花费了两万余贯铜钱从某江南豪门手中购得,作为寿礼私下送到杨素府上。为了讨好当时的宰相高颖,他派麾下心腹四处搜寻,耗费足足两年时间找到《孙膑兵法》的大部分,亲笔誊写了交到对方之手。其他与史万岁、贺若弼等军中武将交往的开销更是巨大,简直可以用钱如流水四个字来形容。这些支出当然无法从杨广的俸禄里挤,全凭着宇文述暗中经营一些产业和宇文家的倾力支持才能供给。为了凑足杨广结交文武百官的钱财,宇文述甚至不惜自毁前程,冒着被言官弹劾的风险大肆收授贿赂。
所以,杨广登基后,恨不得以江山与宇文述共享。十几年来,其他曾经有拥立大功的臣子或着被杀,或者失宠,唯独宇文述仕途从无风浪,无论东征战败也好,子孙盗卖军粮也罢,在别人头上抄家灭族的过错,在宇文述这里却变成了小事儿一桩!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见自家图谋得逞,立刻连滚带爬地冲向家门,提前替杨广掀帘引路。作为家主的宇文士及远比哥哥弟弟稳重,再度带领阖家老幼谢了恩,才以驸马身份搀扶起杨广,翁婿二人相互宽慰着入内。
得知杨广来看自己,宇文述死灰颜色的脸上登时泛起了一丝潮红。“呜呜,噜噜,呃呃……”他努力挣扎,试图翻下床来给杨广叩头。却终究无法起身,直憋泣泗交流,口水顺着胡须拉出老长一条白线。
“宇文爱卿,宇文将军,伯通,你不要动了,朕不要你动!”杨广见此,赶紧快步冲上前,一把按住宇文述。因为走得太快,他感觉到一阵晕眩,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宇文述身畔。
“呃、呃、呃…….!”宇文述用仅能动的一支手臂轻轻敲打自己的额头,算是给杨广行了礼。
“阿爷想说,陛下对宇文家如此厚恩,来世他结草衔环也难报答!”擅长拍马屁的宇文智及扑在床榻边,对着杨广连连叩头。
“呃、呃、呃…….!”宇文述晃动着手臂,用无法并拢和屈伸的手指头指了指宇文化及,宇文士及、又指了指杨广脚下,不断示意。化及和士及两兄弟听从父亲召唤,也走到智及身边,双双跪倒,口称:“宇文家受陛下如此大恩,定粉身碎骨相报。老父无法起床,我兄弟二人代父向陛下叩谢!”
看到几个儿子替自己完成了心愿,宇文述长出了一口气。他用僵直的五根手指点点自己,又颤抖着碰了碰杨广,然后将干枯的大手按在胸口,做了各君臣交心的示意。目光不再有焦急,反而露出几分欣慰之色。
“朕知道你心里有朕。朕知道你不会辜负朕!朕最近心情不佳,所以没顾得上出宫看你,伯通,你别失望。好好养病,待痊愈了,朕还等着你领军出征,替朕扫平天下恶贼!”杨广用衣袖抹了把泪,叫着宇文述的字安慰。
宇文述见杨广落泪,在病榻上用力摇头,“呃、呃、呃…….”他低声嚷嚷,试图安慰杨广不要难过,自己眼中却有豆大的泪珠成串向外滚。二人相交数十年,如今一个行将就木,另一个缠绵难起,这情形,要多令人伤心有多令人伤心。
跪在床边的宇文化及三兄弟早就哭成了泪人。“阿爷说他平生最遗憾之事就是没能替陛下扫平高句丽。后来成了一个半废人,纵使有心领兵,也不敢辱没大隋军威了!”宇文士及一边抹泪,一边禀告。
“朕知道,等宇文老将军病愈,朕立刻起倾国之兵,交给宇文老将军洗雪前耻!”杨广红着眼睛,大声保证。
“呃、呃、呃…….”宇文述听到了杨广的承诺,半边还能动的手足不停屈伸。他脸上表达不出任何情感,但眼中全是笑意。杨广知道是自己的承诺令好友开心,用力抹去了全部泪痕,微笑着说道,“伯通不要心急,朕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你还有什么心愿,今天一并说来,朕能做到的,决不推脱!”
闻此言,宇文述眼中的笑意更浓。他用僵直的手掌盖住自己的脸,然后闭上眼睛,以示此生已经无所遗憾。片刻后又把眼睛张开,恋恋不舍地看看杨广,又看看跪在床头的三个儿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朕知道,朕知道!”杨广不愧为宇文述的知交好友,立刻从眼神中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三个儿子中,宇文述最中意的是长子化及,并且一直作为家主来培养。但去年雁门之围中此子所犯过错实在太大,所以气头上的杨广才将他从宇文家继承人的位置上贬为一名家奴。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近一年,杨广的气早就平了。不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