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冬儿脚步轻快。就像一只穿花蝴蝶似的一路飞到了月华宫,看愕宫中内侍啧啧称奇。这位一向坐不动、行不摇,言不高声、笑不露齿的罗尚官如此步履轻盈、满面春风,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
到了自华宫外。罗冬儿停顿了一下,让呼吸和神情从容下来,这才举步走进殿去。
黄绫帷幄,仙鹤焚香,穹顶正中下方,置着一条书案,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两摞高高的案犊。萧绰居中而坐,正在翻阅一封奏章,一双黛眉轻轻锁着,若有所思,冬儿见了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边。
萧绰手中悬着朱笔,脸色阴霾,神情犹豫,朱笔一捺一悬。久久不能落笔,过了半晌。她忽然轻轻一叹,搁下毛笔,向御座上一靠,闭起了眼睛。
冬儿走到御座后面。轻轻为她揉捏香肩,萧绰微微一动,随即却放松了身子,过了片玄,她开口问道:“宋使回到馆驿,对你可曾交待些什么?”
“并不曾说过什么,”冬儿脸色微晕,眸波发亮。她抿了抿嘴唇,柔声道:“他只说”宋国皇帝对他此次出使交涉的事情十分在意,希望娘娘早做决断。给予答复,以免路途遥过错,耽搁了他的归程”
萧绰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道:“哼哼,赵匡胤如此迫不及待。
她抬起手,轻轻按住冬儿的柔荑,轻轻叹道:“联已看过国书,心中犹疑难决,冬儿,联该怎么办才好?”
冬儿迟疑地道:“赵官家”提了什么要求为难娘娘娘么?”
萧绰冷笑:“他能为难联什么?我契丹之患,从来不在中原,而在,”再在我朝内部!”
她霍地站起身来。在殿中缓缓走动:“太祖征渤海国归途中病逝,太宗皇帝继个,讨伐中原途中,复于军中病死,三军拥立随军作战的耶律阮为帝,是为世宗,然太后想立皇弟耶律李胡为帝,国内遂起战乱,这是我朝第一次内乱。幸赖大将军耶律质屋从中韩旋,太后深明大义,承认了世宗的皇位,国内始定。
世宗皇帝帮助汉国攻打周国时,于睡梦之中被大将耶律察哥一刀弑杀于帐内,遂自立为帝。太宗长子耶律臻和大将耶律屋质又率兵讨代,杀死察哥,耶律螺称帝,是为穆宗。穆宗为帝时。我朝叛乱频仍,萧眉古、耶律委国、耶律敌烈、耶律宛、耶律寿远、楚阿不、耶律喜隐”先后起兵造反,大大削弱了我朝实力。此时。正是赵匡胤黄袍加身之时,若非我朝内乱频仍,他怎么会有机会坐稳帝位,一统中原?
穆宗昏庸嗜杀。诸部离心离德,是以巡游时被近侍暗杀于帐内,朝廷始立今上。今上重用汉官、整顿吏治、减轻刑罚、兴修水利、发展农耕,短短两年功夫,我朝已重现中兴之象,今上实是一位难得的明君。可惜,今上龙体一向赢弱,遇刺之后更是缠绵病榻,时昏时醒,联为此忧心仲仲”
罗冬儿不知萧后这番感慨因何而发小心地筹措着说辞道:“皇上虽然龙体不适,幸有娘娘女中巾锢,文武双全。治国有方,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莫不交口称赞,庆王利欲熏心,虽然谋反。但迅速被驱逐远去,由此可见一斑。娘娘何以突发如此感慨?”
萧绰落寞地一笑,幽幽地道:“联做的再好,也是女子。天下,需要的是一位皇帝。帝为日,后为月,长生天保估的契丹之主应该是一个大好男儿,月亮” 永远不会变成太阳的。联就是浑身本领,单是这女儿身,就镇压不住这天下江山。”
她叹息一声,又道:“世宗、穆宗、耶律察哥,哪个不是勇冠三军的人物,尚且有人谋反篡位,今上病体赢弱,旁人怎么会不觊觎皇位呢?”
冬儿目光一闪。迟疑道:“庆王谋反,已被挫败,娘娘何必太过担心?”
萧绰淡淡一笑:“内忧件患,岂止于此?”
她顿了一顿,指指那摞奏折,说道:“喏,室韦(蒙古)说去年频逢天灾,国困民穷。今年的贡物实在拿不出来,祈求我皇宽宵,其实不过是看我朝自顾不暇,失了恭驯之心,可是如今情形,联能不“宽霍。么?
她冷笑一声,又道:“女真人阳奉阴违,年前朝才遣使纳贡,向我朝称臣,如今便又派人袭我边塞部族,抢搏牛羊,掳夺子女。就像我边塞部落去劫掠宋国一般。女真人也来打咱们的草谷了。富的,总被穷的抢。
可是,如果我朝没有内乱,国势强势,兵强马壮,他们”敢么?”
萧绰的声音更加疲惫慵懒:“庆王谋逆失败,一路西逃,如今已遁入横山,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强取银州,据城自守。吐蕃、回讫诸部见他灭了自家的世仇,对他颇有亲近之意。庆王得城中粮草财帛无数,又仗地利人和。耶律休哥劳师远征,既无援兵、又无粮草,联放心不下,已下令命他回师了。庆王一旦在绷娜古住脚,再想讨伐便大大不易,他是大宗一脉,在我朝勿”(中不无煽动的能耐。这是我朝的心腹大患啊”
冬儿微微凝思。沉吟说道:“冬儿曾听娘娘论及天下大势,曾说过银州,,是夏州李氏的地盘吧?庆王强占银州,夏州李氏岂肯甘休?或许不需要娘娘动手,夏州李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