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皓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从牵着马离开长安城开始,到在海浪中挣扎结束。 无数画面汇成一个错综复杂的图案,他努力瞪大眼睛想想看清那图案,可瞪着瞪着,眼睛就睁开了。
阳光从两扇破旧的窗户射了进来,他本能的抬手挡了挡眼睛,只觉得四肢乏力,头晕眼花,严重的脱水使的嘴唇龟裂起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打量了一下整间屋子:这是一间幽暗的储藏室,自己躺在屋角的一张残破不堪的旧床上,旁边摆着两个木橱,一扇年久失修的木门虚掩着,门口的地板上散落着鱼叉、绳子还有各式各样的东西。
床在轻轻的摇晃着,大概还在海上漂流。他透过窗子向外看了看,入眼是一片美丽的海景。但是由于喝了太多海水的缘故,现在他一看到海水胃里就反酸,干吐两下,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神志渐渐恢复,他依稀记得自己一直在海面上漂啊漂的,不知道漂了多久,一直到发现一艘船向他驶来,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前后一联想,又摸了摸硬邦邦的床面,周天皓心道:难道我现在就在那艘船上?谢天谢地!果然是傻人有傻福…不对,是吉人自有天向!
勉强扶着床岸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只觉得周身酸软,浑身被还水泡的还有些浮肿。尽管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凭感觉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憔悴。拉开那扇虚掩的门,强烈的光线使他眯起双眼。船头上两个壮汉正忙的不亦乐乎,两人合力正扯着绳子从海里捞什么东西上来。他有心上前打把手,可以他目前的状况,不一头栽进海里就算谢天谢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金发青年回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周天皓,奇道:“哦我的上帝,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难道你是怪物吗?”
旁边的康纳利正努力往上提木桶,应声回头看了看,恰巧看到周天皓如同僵尸一般惨白的脸。他心下一惊,转头心虚的冲青年低声问道:“老板,他难道真的不是人吗?”
两人的口音带有浓重的方言味道,加上周天皓昏睡初醒,一时倒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些什么,只按照老头子教的西方人见面的客气用语善意的说道:“呃…今天天气不错。”
他不开口倒罢了,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吓人,嗓子疼痛欲裂。青年和康纳利彼此的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道:这家伙傻了吗?
“扑通”一声,两人这一分神,刚提了一半的木桶又重新掉进海里。青年狠狠朝康纳利脑袋上拍一巴掌,喝道:“你这蠢货,我什么时候让你松手了?”
“要帮忙吗?”周天皓问道。
康纳利委屈的摸了摸后脑勺,应声一瞧他那单薄的身子骨,只是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从新把木桶提了起来。他麻利的收缩着绳子,提到眼前才大喝一声,双手环抱把木桶横放在甲板上。
青年一摸脸上细密的汗珠,倒也不急着打开木桶,眼角带笑拍了拍木桶,双臂抓着桶的两侧往上一提,笑道:“好家伙,分量倒是不轻,只是不知道里面又什么东西。”
他转过头来,注意到周天皓好奇的目光,冲他温和的笑了笑,就这么随意的席地坐了下来,招呼康纳利道:“别傻站着,给我们远到而来的朋友倒碗水喝。”
“赞美您的热情。”周天皓受宠若惊,眼泪一个劲往肚子里咽。现在眼前摆满金山银山,在他看来却也不如一碗水珍贵。
“不用客气,”青年随意的摆摆手,道:“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就将就一下吧。想必在海上漂了那么久的滋味一定不皓受,你不妨先好好休息休息。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同样的,我也有很多问题想要从你身上找到答案。不过时间多的是,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不是么?”
周天皓心底一阵激动: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看青年的言谈举止,宛如一个有教养的绅士,尽管他这身寒碜的打扮看起来和“绅士”二字八杆子搭不上边。此时他却考虑不得这许多了,眼见康纳利刚从里屋出来,抢钱似的夺过那碗水,一仰脖子灌了下去,亮了一个空碗底。
康纳利瞥瞥老板,发觉老板努努嘴,示意再给他满上,刚加完又见一个空碗底。
他心下佩服一声:这家伙真是海量!嘴上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桶来。”
周天皓也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直到嘴里都往外冒水了才作罢。他心满意足的拍拍肿胀的肚子,只感叹从未觉得清水也会如此甘甜,从前喝的大曲陈酿、葡萄美酒和这几碗浑浊的水一比简直如同马尿一般。
青年的嘴巴张成了“O”型,低声冲康纳利问道:“你确定你给他的是水么?我就那么两桶朗姆酒,你要是拿错了,我把你丢进海里喂鱼!”
“不会错的,我看的清清楚楚。”康纳利嘴上说着,心里却还是多少有些不自信。除了从酒鬼脸上看到过这种满足的表情,他还真没见过又谁喝水都能喝的如此痛快。
“呃…”周天皓打了一个幸福的饱嗝,这才抬头仔细看了看两个满脸惊诧的救命恩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