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儿酒吗?”“也好。”若尘给朱正谋倒了酒,加了冰块和水。
朱正谋望着他,眼神是研判性的,深思的,半晌,他才说:“你有心事?”若尘低叹了一声,抽了一口烟。
“为了那江小姐吧?”朱正谋说。
他陡的一跳,迅速的看着朱正谋。
“你怎么知道?”他问。
“不瞒你说,”朱正谋笑笑,望着手里的酒杯。“刚刚江小姐来看过我。”“哦?”若尘狐疑的抬起头来。她来看你?那个X光呢?没有跟她在一起吗?她找律师做什么?要结婚吗?结婚也不需要律师呀#蝴咬住了烟蒂。
“她来和我商量一件事,问我怎样的手续可以把风雨园过户到你的名下!”耿若尘触电般跳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风雨园?”他叫:“既然是父亲给她的,当然属于她!我住在这儿都是多余,事实上,该离开风雨园的是我而不是她!现在,这根本就是她的财产!”
“你别激动,”朱正谋说,“我已经向她解释过了,你父亲遗言这房子不能转售也不能转让,所以,无法过户到你的名下。”他凝视着他:“不过,若尘,你对她说过些什么?她似乎非常伤心,她说,你父亲给她这幢房子,使所有的人都贬低了她的人格。若尘,我知道雨薇的个性,除非你说过什么,要不然她不会介意的。因为——”他顿了顿:“她爱你!”
他一震,酒杯里的酒荡了出来,这是今晚他第二次听到同样的句子了。“你怎么知道?”他问。
“只有在爱情里的女孩子,才会那样伤心。若尘,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朱正谋说,放下酒杯,站起身来。“不管怎样,若尘,雨薇是另外一回事,你也别为了雨薇,而耽误工厂的正事呵!你父亲对这家工厂,是死不瞑目的,所以才遗留给了你,你别辜负他对你的一片期望!好了,”他走过来,重重的拍了拍若尘的肩:“我走了,我不耽误你,你还是好好的想一想吧!你的爱情,你的事业,你的前途,可能是三位一体,都值得你好好的想一想!别因一时鲁莽,而造成终身遗憾!”朱正谋走了。若尘是真的坐在那儿“想”了起来,他想了那么长久,想得那样深沉,想得那样执着,想得那样困惑。夜渐渐深了,夜渐渐沉了,他走到窗口,望着月光下的那座雕像,望着风雨园中的花影仿佛,树影扶疏,他望着,长长久久的望着:星光渐隐,晓月初沉,曙色慢慢的浮起,罩着花园,罩着竹林,罩着水池。远远的天边,彩霞先在地平线上镶上一道金边,接着,太阳就露出了一线发亮的红光,再冉冉升起,升起,升起……天亮了。
天亮了。若尘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酸涩,四肢沉重,但是,他心底却有一线灵光闪过,精神立即陷在一份反常的亢奋之中。爱情、事业、前途,这是三位一体的事!自己怎么从未想过?他奔上了楼,走进房里,坐在书桌前面,取出一叠信纸,他再沉思片刻,然后,他开始在那晓色迷蒙中,写一封信:
“雨薇: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风雨园。我想,唯有如此,你或者肯回到这属于你的地方,过一份应该属于你的生活。风雨园不能没有一个主人,希望你不要让它荒芜,那爱神始终屹立在园内,希望你不要让她孤独。我身负父亲留下的重任,决不会自暴自弃,在目前,我已经想透了,凭我这样一个浪子,实在配不上你,除非我有所表现,才能和你的X光一争短长。所以,雨薇,好心的保护神,只请你为了我,也为了我父亲,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无愧于心的对你说出一句:‘我爱你!我要你!’或者,你已对我这要求觉得可笑,或者,你已心有所属,对我再也不屑一顾。我无言可诉说心底的惭愧,也无言可写尽我心底的爱情与渴求。那么,我只能悄悄退开,永远在我小小的角落里,爱你,祝福你,等待你!是的,等待你,等待你终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能有这么一天么?雨薇?)我现在很平静。我知道自身的渺小,我知道我有最恶劣的‘历史’,我只求刷清自己的纪录,重振父亲的事业,然后,像个堂堂男子汉般站在你的面前!只是,还肯给我这机会吗?雨薇?无论如何,我等着!风雨园是父亲所锺爱之处,留给你,是他最智慧的决定,我配不上它,正如配不上你!我走了,但是,有一天,我会回来的,那时,我必定配得上你,也配得上它了!如果,不幸,那时它已有了男主人,我会再悄悄的退开,继续在我小小的角落里,爱你,祝福你,等待你!(说不定那男主人没有我好,没有我固执,没有我坚定不移,所以,我仍然要等待到底!)
千言万语,难表此心。现在风雨园中无风无雨,晓色已染白了窗纸,此时此情,正像我们两人都深爱的那阕词: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不知何日何时,我们可以将此阙词改写数字,变成
另外一番意境:‘天不老,情难绝,心有双丝网,化作同心结!’可能么?雨薇?我至爱至爱的人!可能么?
我在等着!永远!祝福你!永远。
你谦卑的若尘七月廿九日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