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宁远在画画。她一动不动看着,大气不敢出,生怕弄出一点儿声音惊动了宁远,影响了他的创作。
她从没见过那阵势。在这之前,她听人说过,宁远也对她说过,画家都是疯子,比如凡·高。她将信将疑,前几天,她在电视里看见记者采访美籍画家陈丹青,陈丹青也说自己是疯子,陈丹青说他当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的时候,是装作正常人,他后来辞职,是因为他想继续过疯子的生活。她也似信非信的。可眼前,她信了。
眼前的宁远,让她见识了什么叫挥毫泼墨,什么叫挥洒自如,什么叫癫狂,什么叫宣泄。
宁远握笔的右臂大幅度摆动着,左臂也配合着做动作,头随着臂膀和身体摇动着,动作大的时候,风衣发出瑟瑟声,动作小的时候,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宁远周身散发着豪放和洒脱。
敬佩、敬仰、自豪,还有感动,笼罩着莫小苹。宁远疯了,因为他的疯,他无疑是未来的艺术大师!因为他的疯,她更爱他。
莫小苹的眼眶湿润了。
突然,宁远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激动不已的莫小苹,他手中的笔"啪嗒"一声落地。
莫小苹愣了,只见宁远怒目圆睁,脸颊淌着汗水,胸前溅满了墨水,周身散发出来的似乎不是豪放和洒脱,而是绝望和危险的气息。
莫小苹跑上前:"宁远,你怎么了?"
"小苹,你怎么来了?天亮了吗?"宁远似乎刚从梦里醒来。
"快了,天快亮了。"莫小苹弯腰捡起了笔,"宁远,这就是你说的来了灵感?简直就像疯子!"
"我是疯了!疯了!我累了。"宁远说着,踉踉跄跄往墙边的沙发走去。莫小苹搀扶着他,"怎么累成这样?"
宁远一头扎到沙发上。
见宁远好像睡着了,莫小苹走到画案前。一张没完成的画作铺在画案上,刚才,宁远就是在忙这幅画。
画作虽没完成,却已能看出大致,是一幅古代人物画,右下侧写着一行字:"荆轲刺秦王"。
"荆轲刺秦王?"莫小苹皱起眉头,上面两个人物,一个是秦王,另一个好像不是荆轲,荆轲是年轻的壮士,而画上的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就算宁远把握不准,把荆轲画得太老了,可是,荆轲手里应该拿着匕首,刺秦王怎么能不拿匕首?荆轲手里不但没有匕首,荆轲手里端着一个酒器,荆轲在喝酒吗?那表情又不像是在喝酒,那表情分明是悲愤与无奈。
听到沙发那边宁远翻身,莫小苹过去。宁远说口渴,莫小苹给他倒水的时候,看见宁远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刑法》。
他又皱起了眉头,这种书好像不该出现在这里。翻开的书扣在桌上,莫小苹拿起来,见那页上是《刑法》第二百三十五条、第二百三十六条和第二百三十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