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的办公区也是他的作画区,用四组仿古活动屏风与展销区隔开,南面窗下摆放的一张大画案占据了这个区域的大半,剩下的地方摆着一个画架、电脑桌、一组沙发和几把椅子。宁远做不来迎来送往的事,把展销区域让给爸爸宁全福,自己在作画区接待朋友。
宁远的身材魁梧,一件发旧的风衣透出搞艺术的人对生活的简单要求,他一年四季总是穿着风衣,也不管合不合节气。他的面庞轮廓分明,目光清秀,鼻子高挺,微长的头发有点儿自然卷,牛仔裤上染着五颜六色的画彩。
宁远的妈妈屈丽茹不声不响地坐在墙根听年轻人谈话,不时站起来为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们续茶水。
屈丽茹是那种沉淀下一些风韵的中年女人,虽然身体略微发福,但比她的同龄人显得年轻不少,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丝忧伤,更让人看上去气质不同于别的女性。
她一辈子生了两个孩子,儿子宁远,还有一个女儿宁静,比宁远小十岁。
屈丽茹是让女人们羡慕的有福之人,人生得俊美,又嫁了一个有权有财的老公,还儿女双全。她曾经是教美术的老师,儿子宁远的美术天分就是她给发掘出来的。儿子上大学后,丈夫的事业顺利,不少她那点儿工资,教师又是一个磨人的职业,她不再受那份累,提前办了病退,轻松地过日子。
展销区丈夫志得意满的声音不时压住年轻人的话,坐在墙根的屈丽茹皱了皱眉头,用忧郁的目光抚摸着儿子。儿子立业,屈丽茹的感情和丈夫宁全福是不同的。丈夫表现出来的是满足和夸耀,而她则对儿子怀有隐隐的担忧。
儿子好多地方都随她,特别是相貌,挺拔俊秀,玉树临风般,但有一点儿不随,凡事不能忍。儿子心地太善良,做事太认真,很多事情不能容忍,这在当今是行不通的。
宁远的客人是清贫而又清高的搞艺术的小兄弟,他们拿不出冲着宁全福来的那些客人的丰厚礼物,但他们有的是真诚,他们和宁远的心灵彼此不设防,话语间也没什么隔阂。一个留马尾长发的人说:
"宁远,我真羡慕你,有一个好老爸,毕了业就有了自己的画室。我呢,只能在街上给人画像糊口。"
马尾长发是这人的形象,也是他给自己起的艺名,他说话的时候,下巴往屏风那边翘了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画画和搞艺术的人爱蓄胡须,留长发,显得与众不同。
宁远没这样做,倒不是他不愿意显得与众不同,他认为留长发太累,与他的追求不相符,留胡须显得脏兮兮的,他也不能接受。
"别提那边!"宁远的眼睛往屏风外边瞥了一下,一丝不屑挂在脸上。屈丽茹过来添水,顺便拉了拉儿子的风衣。
"我的画室是咱们大家的!"宁远的脸恢复了阳光的表情,"全天候对你们开放,来我这儿创作也行,有了得意作品放到我这儿来代卖也行!"
一个光头摇着自己的光头问:"在你这儿开艺术沙龙行不行啊?"
光头的头上没头发,胡子却很浓重。
宁远说:"行啊!太行了!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和咱们艺术沾边儿的事,都可以在这儿搞,赚不赚钱无所谓。"
马尾长发说:"最好别搞成艺术大杂烩!我要是你,就主要卖画,卖自己的画,你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嘛!现在不少有钱人专门买像你这样的即将成名的中青年画家的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