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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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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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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停到她的面前了,近得连他呼吸的热气,都可以吹到她的脸上。她不能移动,她无法移动,她仿佛被催眠了,被柏霈文那哀求的、痛楚的声音所催眠了,被他那张受着折磨的面容所催眠了。她怔怔的、定定的看着他,听着他那继续不停的倾诉:“含烟,如果你要惩罚我,这十年,也够了,是不是?你善良,你好心,你热情,你从不肯让我受委屈,现在,你也饶了我吧!我在向你哀求,你知道吗?我在把一个男人的最骄傲、最自负的心,抖落在你脚下,你知道吗?含烟,不管你是鬼是魂,我再也不让你从我手中溜走了。再也不让!”

    他猛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方丝萦发出一声轻喊,她想跑,但他的手强而有力,他抛掉了手杖,把她拉进了怀里,立刻用两只手紧紧的箍住了她,她挣扎,但他那男性的手臂那样强猛,她挣扎不出去,于是,她不动了,被动的站着,望着那张鸷猛的、狂喜的、男性的脸孔。

    “哦,含烟!”他惊喊着,用手触摸她的脸颊和头发。“你是热的,你不像一般鬼魂那样冷冰冰。你还是那样的长头发,你还是浑身带着玫瑰花香,呵!含烟!”他呼唤着,是一声从肺腑中绞出来的呼唤,那样热烈而痛楚的呼唤,方丝萦的视线模糊了,两滴大粒的泪珠沿着面颊滚落。他立刻触摸到了。他喃喃的,像梦呓似的说:“你哭了,含烟,是的,你哭吧,含烟,你该哭的,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尽了苦,受尽了委屈。哭吧,含烟,你好好的哭一场,好好的哭一场吧!”

    方丝萦真的啜泣了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她受不了,都触动她那女性的、最纤弱的神经,她真的哭了,哭得伤心,哭得沉痛。“哦,哭吧!含烟,我的小人,哭吧!”他继续说:“只是,求你,别再像一股烟一样从我手臂中幻灭吧,那样我会死去。呵!含烟呵!”他的嘴唇凑上了她的面颊,开始吸吮着她的泪,他的声音震颤的、压抑的、模糊的继续响着,“你不会幻灭吧?含烟?你不会吧?你不会那样残忍的。老天!我有怎样的狂喜,怎样的狂喜啊!”于是,猛然间,他的嘴唇滑落到她的唇上了,紧紧的压着她,紧紧的抱着她,他的唇狂热而鸷猛,带着全心灵的需求。她无法喘息,无法思想,无法抗拒……她浑身虚软如绵,思想的意识都在远离她,脚像踩在云堆里,那样无法着力,那样轻轻飘飘。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圈住了他的脖子,她闭上了眼睛,泪在面颊上奔流,她低低呻吟,融化在那种虚幻的、梦似的感觉里。忽然间,她惊觉了过来,一阵寒颤穿过了她的背脊,她这是在做什么?竟任凭他把她当作含烟的鬼魂?她一震,猛的挺直了身子,迅速的用力推开了他,她喘息着退向一边,接着,她摸到了一个断墙的缺口,她看着他,他正扑了过来,她立即翻出缺口,发出一声轻喊,就像逃避瘟疫一样没命的向花园外狂奔而去。她听到柏霈文在她身后发狂似的呼喊:

    “含烟!含烟!含烟!”

    她跑着,没命的跑着,跑了好远,她还听到柏霈文那撕裂似的狂叫声:“含烟!你回来!含烟!你回来!含烟!你回来!”

    她跑到了柏宅门口,掏出她自备的那份偏门的钥匙,她打开了偏门,手是颤抖的,心脏是狂跳着的,头脑是昏乱的。进了门,她急急的向房子里走,她走得那样急,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她站住,抬起头来,是老尤。他正弯下身去,拾起从她身上掉到地下的一朵红玫瑰。

    “方小姐,你的玫瑰!”

    老尤说着,把那朵玫瑰递给了方丝萦,方丝萦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光是锐利的,研究的。她匆匆接过了玫瑰,掩饰什么似的说:“你还不睡?”“我在等柏先生,他还没回来。”

    “哦。”她应了一声,就拿着玫瑰,急急的走进屋里去了,但她仍然感到老尤那锐利的眼光,在她身后长久的凝视着。

    上了楼,一回进自己的屋子里,她就觉得浑身像脱力一般瘫软了下来。她关上房门,把自己的身子沉重的掷在床上,躺在那儿,她有好久一动都不动。然后,她坐起来,慢慢的脱掉了风衣和鞋子,衣服和鞋子上还都沾着含烟山庄的碎草,那朵玫瑰已经揉碎了。换上了睡衣,她躺下来,心里仍然乱糟糟的不能平静,柏霈文在她唇上留下的那一吻依旧鲜明,而且,她发现自己对这一吻并不厌恶,相反的,她始终有份沉醉的、痛苦的、软绵绵的感觉。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心灵的每根纤维都觉得刺痛——一种压迫的、矛盾的、苦恼的刺痛。她听不到柏霈文回房间的声音,他还在那废墟中作徒劳的找寻吗?那阴森的、凄凉的、幽冷的废墟!她几乎看到了柏霈文的形状,那样憔悴的、哀苦无告的、向虚空中伸着他那祈求的手。摸索又摸索,呼唤又呼唤,找寻又找寻……但是,他的含烟在何处呢?在何处呢?

    她把脸埋进了手心里,痛苦的、恼人的关怀呵!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那儿苍苔露冷,那儿夜风侵人,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她忽然想起那本黑色的小册子,爬起身来,她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那本又霉湿、又残破的小册子,翻过来,那些细小而娟秀的字迹几乎已不可辨认,在灯光下,她仔细的看着,那是本简简单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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