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在热闹的衡阳路走着,不住的打量着身边那些五花八门的橱窗,今晚答应去杨家,好久没去了,总应该买一点东西带去。可是,那些商店橱窗看得他眼花撩乱,买什么呢?吃的?穿的?用的?对了,还是买两罐咖啡吧,许久没有尝过雅筠煮的咖啡了。走进一家大的食品店,店中挤满了人,几个店员手忙脚乱的应付着顾客,真不知道台北怎么有这样多的人。他站在店中,好半天也没有店员来理他,他不耐的喊着:
“喂喂!两罐咖啡!”“就来就来!”一个店员匆忙的应着,从他身边掠过去,给另外一个女顾客拿了一盒巧克力糖。
他烦躁的东张西望着,买东西是他最不耐烦的事。前面那个买巧克力糖的女顾客正背对着他站着,穿着件黑丝绒的旗袍,同色的小外套,头发盘在头顶上,梳成满好看的发髻,露出修长的后颈。云楼下意识的打量着她的背影,以一种艺术家的眼光衡量着那苗条的、纤秾合度的身材,模糊的想着,她的面容不知是不是和身段同样的美好。
“我要送人的,你给我包扎得漂亮一点!”前面那女人说着,声音清脆悦耳。“是的,小姐。”店员把包好的巧克力糖递给了那个女郎,同时,我们找地方谈谈,好吗?”
那女郎瞪视着他,憔悴而不失清秀的面容,挺秀的眉毛下有对燃烧着痛苦的眼睛,那神态不像是开玩笑,也并不轻浮,服装虽不考究,也不褴褛,有种书卷味儿,年纪很轻,像个大学生。她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的,但是很少遇到这一种,她遭遇过种种追求她或结识她的方式,但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这使她感到几分兴味和好奇了。注视着他,她说:“好了,别对我玩花样了,你听过我唱歌,是吗?”
“唱歌?”云楼一怔,接着,喜悦飞上了他的眉梢:“当然,涵妮,我记得每一支歌。”
那女郎微笑了,原来如此!这些奇异的大学生呵!
“那么,别拦住我,”她微笑的说:“你知道我要迟到了,明晚你到青云来好了,我看能不能匀出点时间来跟你谈谈。”
“青云?”云楼又怔了一下。“青云是什么地方?”
那女郎怫然变色了,简直胡闹!她冷笑了一声说:
“你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转过身子,她迅速的向街边跑去,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云楼惊慌的追过去,喊着说:
“涵妮!你等一等!涵妮!涵妮!涵妮!”
但是,那女郎已经钻进了车子,他奔过去,车子已绝尘而去了。剩下他呆呆的站在街边,如同经过了一场大梦。好半天,他就呆愣愣的木立在街头,望着那辆计程车消失的方向。这一切是真?是梦?是幻?他不知道。他的心神那样恍惚,那样痴迷,那样凄惶。涵妮?那明明是涵妮,绝没有疑问的是涵妮,可是,她为什么不认他?杨家为什么说她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或者,那真的并不是涵妮?不,不,世界上绝不可能有这样凑巧的事,竟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庞!而且,年龄也是符合的,刚刚这女郎也不过是二十岁的样子!一切绝无疑问,那是涵妮!但是……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之间有什么问题?有什么神秘?
一辆计程车缓缓的开到他身边来,司机猛按着喇叭,把头伸出车窗,兜揽生意的问:
“要车吗?”一句话提醒了他,问杨家去!是的,问杨家去!钻进了车子,他说:“到仁爱路,快!”车子停在杨子明住宅的门口,他付了钱,下了车,急急的按着门铃,秀兰来开了门。他跑进去,一下子冲进了客厅。杨子明夫妇和翠薇都在客厅里,看到了他,雅筠高兴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说:“总算来了,云楼,正等你呢!特别给你煮了咖啡,快来喝吧。外面冷吗?”云楼站在房子中间,挺立着,像一尊石像,满脸敌意的、质问的神情。他直视着雅筠,面色是苍白的,眼睛里喷着火,嘴唇颤抖着。“告诉我,杨伯母,”他冷冷的说:“涵妮在哪儿?”
雅筠惊愕得浑身一震,瞪视着云楼,她不相信的说:
“你在说些什么?”“涵——妮。”云楼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我知道她没死,她在哪儿?”“你疯了!”说话的是杨子明,他走过来,诧异的看着云楼:“你是怎么回事?”“别对我玩花样了!别欺骗我了!”云楼大声说:“涵妮!她在哪儿?”翠薇走过去,揽住了雅筠的手,低低的说:
“你看!姨妈,我告诉你的吧,他的神经真的有问题了!应该请医生给他看看。”云楼望着雅筠、杨子明,和翠薇,他们都用一种悲哀的、怜悯的,和同情的眼光注视他,仿佛他是个病入膏盲的人,这使他更加愤怒,更加难以忍受。眯着眼睛,他从睫毛下狠狠的盯着杨子明和雅筠,喑哑的说: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涵妮了。”
雅筠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她对他走了过来,温柔而关怀的说:“好了,云楼,你先坐下体息休息吧!喝杯咖啡,嗯?刚煮好,还很热呢!”她的声调像是在哄孩子,云楼愤然的看看雅筠,再看看杨子明,大声的说:“我不要喝咖啡!我只要知道你们在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