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叫锐气吧。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失了锐气,添了暮气--你说的是这意吧?
陈:你这个人很小心眼我又发现。姑且就这么说吧。
王:我能给你总结一下吗?
陈:我就知道你不歪曲我不会甘心。
王:不是歪曲,是归纳,论点嘛,说起来洋洋洒洒,总要归纳一下才方便往下说。你也别警惕性那么高,老虎屁股摸不得,批评别人嘛,总要有胸怀承受别人的反批评,你瞧我这胸怀。
陈:咱们俩谁摸不得呀?一摸,隔了多少年,拐了八道弯,一定要回了这旬嘴一点儿亏不吃。我这还没批评你呢,只是泛泛而论,纠正一下你对读者的错误态度,你这就急着展开反批评了。我说你这新小说一个字了么?你总结什么呀你给我?
王:那我能说你对我的新小说《黑处有什么》评价很高吗?
陈:那不能,你凭什么呀?
王:能说你刚才那些话是胡说八道都没过脑子吗?
陈:你才胡说八道不过脑子呢。
王:还是的,你还是有感而发,刚看了小说,见到作者不想说不想说一不留神说出来了。您不是那见人就乍翅儿,惟恐天下不乱,非给谁添点恶心否则对不住自个的刁人跟我是的。您多善良啊!若不是受了刺激,哪能对我这态度,恨铁不成钢……
陈:得得,你别废话了,夹枪带棒又捧又摔的,我好人家孩子没受过这个,你非要说我这是对你新小说的看法,那就是吧。你总结吧。我早听说你是讲歪理的好手,今天正好一睹风采。
王:……
陈:怎么不说了?
王:被你一打岔,忘了要给你总结什么了,--想起来了,你认为小说是武器吗?
陈:这没法回答,这问题太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王:只回答,"是"或"不是"。
陈:我不能,也是,也不是,看在什么时候看了,我不能一言以蔽之,你这是个问题圈套。
王:起码你认为有的小说是,或说在某种时候应该是对不对?你说"也是"了嘛。我这不算歪曲你吧?
陈:先不算,你往下说。
王:你认为我的小说是武器吗?
陈:这问题不回答。你认为把你的小说当作武器是一个贬低吗?
王:你认为是一抬举吗?
陈:我先问的你。
王:别胡搅,除非你先回答是与不是,否则我也不回答。
陈: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王:看你年纪不大,人这么狡猾,是不是都让你说了。你在学校回答老师提问都这么回答,也对也不对,老师不拿大耳刮子扇你?
陈:对你这种人必须这样。来做这次采访前,我一师哥就叮嘱我,照腰眼上问他,那人倒不大要脸,他要反问你,永远别正面回答,那人太油,装真诚已经不用过脑子,不定在哪儿刨着坑等着你--这是原话。
王: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陈:你很生气吧?
王:我不生气,我很难过,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著名作家,那么无耻地向大伙儿掏心窝子,结果群众认为他比谁都油,看来我只好去当叉叉叉去了。
陈:你别难过,我跟你说实话。不是。我没拿你的小说当武器,单冲谁去。我还是把你的小说当小说看的,好看的小说,爱听了吧?
王:爱听爱听。就是说你还承认我的小说还是小说,你在读我的小说时还把自己当普通读者,没把我当一面旗帜。
陈:这个,据我所知,还真没人把你当旗帜,有拿你当枪的,你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王:是是,我有点自作多情了,抱歉。这我就放心了。
陈:自找。
王:什么?你说什么?
陈:我说你自找。你能说你写那些调侃小说时没有自己把自己当枪使的动机?我见过你那时在报刊上的言论和人前表态的样子,说你很为自己的定位得意不算讽刺你吧?他们说你没社会责任感真是说错你了。我记得当时我们宿舍有一个你的拥护者,你在哪个报刊一出现,她就很紧张,一定要找来看。我们还笑她,至于吗?真成追星了?这同学说不是,我是替他担心,怕他哪天不留神说出来自己是鲁迅,你瞧他这话都到嘴边了。好在你还没那么不要脸,到底没说,我们那同学才没急死。
王:太损了你们!我找一茅坑一头扎死得了。
陈:你不会的,你现在仍然很得意我看得出来。那感觉一定狠良好,大庭广众之下,就显你能,敢为天下先,别人不敢说的话你说,别人不敢做的事你做,带动社会风气,是不是还有些人把你当精神领袖?我也愿意,一辈子能这么风光一次之后变成臭狗屎我也愿意。
王:我,当时,确实是那个操性,我还就不否认了。是有些顾盼自雄,是有些占山为王,是有些以天下为己任,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明天一早打冲锋,把蒋介石几百万军队都消灭了。是把自己当大片刀耍了,没好好写小说,把小说当别的了,当当当……
陈:当武器了。
王:算你对一次。
陈:好啦,这个问题你自问自答了,可以往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