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先找你娘,然后才回武昌,对不?”
岳小雷忽地黯然垂首,道:“我们不回武昌啦,刚才我没有说真话,其实我父亲已经死了三个多月。”
朱玲瞧得他强忍悲泪,不由得十分同情,柔声道:“你爹爹虽然逝世,但只要你发奋做人,他在九泉之下,也会觉得安慰的,你别太过悲痛。”
岳小雷陡然抬头,凝视着朱玲,小眼睛中流露出许多意思。
朱玲温柔地把他揽在怀中,道:“你真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假如你心中悲苦,不妨放声大哭。虽然男孩子不时兴哭,但就哭这么一回,人家也不会笑你。”
“大叔可没有骗我么?”他仰头问,这时他在朱玲怀中,但觉心灵温暖无比。
“我怎么骗你呢?”她道:“一个人想哭而不能哭,比什么都痛苦……”她说到这里,忽然记起自己当年在碧鸡山上,奉师命与西门渐交拜天地之时,突然石轩中来到。那时她的痛苦,无可形容,虽然让她放声恸哭,也无法排遣。但最惨的是她在师父与及众人炯炯注视之下,竟不能哭。那一次,她已尝到不能哭的滋味。
岳小雷道:“不,现在我不想哭了,我一定要发奋读书和练武。”
朱玲啊了一声,道:“你也练武?怪不得你这么强壮。”
岳小雷低声道:“你别告诉别人,我母亲自从父亲死后,便不准我练武。”
宫天抚在那边等得不耐烦,叫道:“朱玲,究竟你还要不要走?”
朱玲抱着岳小雷,跳下马车,然后牵着他的手,走向宫天抚那边,道:“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如何?”
宫天抚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道:“我没有意见,我素来都不注意孩子的。”
朱玲把两撇胡子扯下,放在囊中,登时变得清秀俊美异常。岳小雷见宫天抚这么冷淡,但也不理他,仰头奇怪地看朱玲变戏法。
朱玲低头向他一笑,岳小雷看得呆了,脱口道:“大叔你长得真好看。”
朱玲笑道:“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说着俯身凑在岳小雷耳边,低声道:“戏不是大叔,是个女人,但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岳小雷得意地笑一下,心中觉十分光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朱玲的秘密。他庄重和坚决地道:“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朱玲便道:“那个是宫大叔,你喊他一声。”
岳小雷不愿违抗朱玲的意思,朗声叫道:“宫大叔你好。”
宫天抚听他口齿伶俐,这才第一次注视他一眼。但见这孩子眉目俊秀,骨格清奇,心中想道:“这孩子倒是练武的一块上佳材料。”但他口中仍是冷淡地应一声。
朱玲知他生性孤癖,不爱理会世上任何人,便道:“小雷,你到马车上去,设法哄哄那些孩子们,叫他们别哭,我来想法子送他们回去便是。”
岳小雷应一声,洒开脚步,直奔马车。
宫天抚道:“你耽误了许多时间,若兰儿陷在贼人手中,迟了一步,只怕海之莫及。”
朱玲道:“不会,若然玄阴教徒知道是我门下,岂敢无礼。”
宫天抚道:“凡事不能这么大意,你试想想这对兰儿多么重要?这些孩子们我们又不认识,最怕他们口齿不清,连家住哪儿都弄不清楚,你又如何送法?”
朱玲一想也是道理,暗暗着急起来。假如上官兰长得不美,倒也罢了。常言道是色胆包天,万一上官兰被贼人所污,这个大错可没法子挽救。于是恐慌起来,问道:“我们怎么办呢?”
宫天抚道:“这还不容易?目下已经天亮许久,不消多久便有人打此处过,人家见了这群小孩,定然报官处理。我们这就直奔幕阜山去……”
朱玲心中又放不下这群孩子,主要还是那个岳小雷。她已对这孩子生出感情,要她契然舍之而去,实在不忍。她道:“好吧,我先过去稍为安排一下,立刻就走如何?”宫天抚微微颔首,走开去牵回马。
朱玲过去马车那边,把岳小雷叫下来,低声道:“现在我和宫大叔身有急事,故此不能把你们送回家去。”
岳小雷昂然道:“我自己会回家。”
朱玲道:“那么这些孩子呢?我想……”
岳小雷插嘴道:“我把他们的住址问出来,岂不是可以送他们返家?我会驾马车哩!”
她没想到这小家伙如此大胆,居然连送别的小孩的责任也敢负起。
“但你年纪太小,又不认得道路。”
“我会问路上的大叔们,你有急事,尽管赶快去,不要耽误了。”
朱玲被这个灵慧果敢的小孩弄得一愣一愣的,想不相信他,但又生怕违逆他,以致他的自尊心受损。
岳小雷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将来可要到我家来找我?”他的声音放得甚低,分明是恪守诺言,不让别人听悉她是女性。
朱玲道:“我姓朱,名玲,你叫我玲姑姑好了。你家住阳新什么地方?哦,对了,你娘为何不准依练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