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道:“我们不是说过今宵秉烛畅谈吗?那么一些扫兴的话,不准说出来,你说这样使得?”
张明霞心中也升起别离的哀愁,那对水汪汪的眼睛中,流露出郁怨之色,傅伟看得呆了,不觉又叹口气,重复勾起那段中断了的悲思。
“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要放弃这尘世,去皈依三宝或是沙门……”他黯然自思:“目下我和她因为不能长相厮守之故,于是悲郁无欢,想得深一点,人生到头来还不是各归各路,永恒是什么呢?”
愣了一阵,不觉微喟道:“明知那是痛苦而仍然摆脱不了,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张明霞鼻子一酸,想道:“若果我不是已立毒誓,你就不会痛苦了。”于是她歉疚地把脸庞埋在他肩臂上。
这种无言的温柔,胜却千言万语,傅伟双臂一圈,把她抱在怀中,刹那的温存偎拥,已足供这位年轻人一生忆念。
“我想在往后的日子里,不论是在江湖奔波,孤舟夜雨之际,抑是在那寂寂山居,一炉清香伴我孤坐之时,我也有些值得怀念的旧事。”
想着,神情更觉黯然。
他们听着更鼓催走这本已短促的时光,此时此地,世上最无情的相信便是时光了。
黎明时分,两人起来漱洗完毕,草草吃了早点,便策骑出城,这襄棘大道来往人甚多,虽是大清早,却也颇不寂寞。他们这一对年轻人,男的年轻雄壮,骑在较高的马上,气宇不凡。女的长得明眸皓齿,美艳照人,骑在浑身雪白的骏驴上,益显得风姿绝世,使得路上的行人,都惊赞地瞧着这对青年男女。
约摸走了十多里路,张明霞离开大道,穿林而人。傅伟不暇寻思,驱马跟随,穿出这片林子,只见一条小溪,流过一片草地,四下鸟鸣之声,不绝于耳。
她轻灵地飘下草地,在溪畔摘了一朵野花,插在鬓边,傅伟跳下马后,也依样葫芦地摘了一朵,但却没有插处,只好苦笑一下,扔在溪中,那朵小花在清澈的溪水中,载浮载沉地顺流而逝。
四下景物清幽恬静,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张明霞缓缓走到他身边,偎在他胸前,轻轻道:“你在这里等候着,我要先走了。”
傅伟但觉她太狠心了,强振精神,平静地道:“很好,等你去远了,我再上路,也许我返回江陵。”
她幽幽叹息一声,把鬓上那朵小花摘下,插在他襟前,然后像普通那些荏弱的姑娘般,慢慢地走到白驴边。
傅伟站在那里,动也不动,鼻中发香渐淡,他的心也一直下沉,蹄声响处,他的心便深深埋葬在泥土之中。
过了许久许久,他走到一株大树边,伸指写道:“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料到明朝,尊前重见,镜里花难折,也应惊问,近来多少华发?”
字划深陷树身中,一方面足见傅伟指上的功夫,一方面也可以推知这次离别,在他是如何悲哀,世上许多事情常出乎情理之外,特别是情之一字,更是难以用常理规范。
不过像他们的爱情,毋宁及早挥慧剑斩断为妙,因为在那年头,最是尊师重道。她既然在师父主持下,对着祖师像发过跳下万丈悬崖的重誓,倘若真的和傅伟痴缠难舍,到那时如不履行此誓,便等于欺师灭祖,天地不容。因此她纵使一往情深,也不能像别的人般表露出来,而她自己又知道若容傅伟再同行一程,便可能要双双跳崖以解脱痛苦。
头也不回地走了,非是她心肠冷硬,毫不留恋,向是因为她怕自己无法控制情感,假如她回头看他的话。她自己深深知道一件事,便是在往后的岁月中,心灵将永远得不到平静。不论是在花朝月夕,抑是风雨如晦的日子,她会深深地想念他,因而沉溺在悲愁之湖中。
傅伟在大树前呆了一阵,正是“旧恨春江流不尽,新恨云山千叠”,他苦笑一下,徐徐转身,那匹马悠闲地咀着嫩草,他感慨地想道:“我宁愿变为这匹马,虽要供人驱策,但却少了情感上的折磨。”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骤然停止了,他没有注意到,兀自伤感寻思。
眨眼间三个人鱼贯穿林而至。第一个手持厚重的八卦牌,正是修罗扇秦宣真手下高手野马程展。第二是矮子,一对双刀插在左右肩头上,脚下特别轻灵。第三个便是瘟太岁穆铭,手持丧门剑。
三人一见傅伟,全都闷声不响,一直奔扑过来。野马程展手中八卦牌挟着猛烈风声悠悠砸到。剑光乍闪,那瘟太岁穆铭出手更快,已绕到后面,丧门剑疾地刺出。傅伟怒吼一声,锵地青钢剑出匣,已自一招“麻姑搔背”,青气倏起,先把背后的丧门剑硬硬撩开。
他的动作快极,掣剑出招根本在同一时间内完成。这时对面那铁牌已迎头砍下。傅伟右手剑诀一引,两指极巧妙地搭在铁牌边缘上,那面铁牌呀地斜斜荡开,傅伟右手剑其快如风,刷刷刷三道青光分头袭击三人。
那矮子喝声彩,双刀疾封,另外两人也各自封架这凌厉的一剑。傅伟诮声一笑,满腔悲愁怨愤,全都发泄在这三人身上,青钢剑光芒四射,施展出大罗十八剑,十招末到,直把那三人逼得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