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剩,鹅们是不是也该要动身了?”
海无颜站起来抖了一下身上的落雪,走过去找到了他的马,翻身跨上。
任三阳见他默默不置一词,即猜知他怀有满腔心事、也不再多说什么,当下也跨上了马。
照着来时的样子,海无颜在后,任三阳行前,当中是驮宝的骆驼,一行人兽浩浩荡荡地直向山下行进。
大敌既去,任三阳的心情可松快多了,虽说是自个儿在前面独行,嘴里可也不闲着,一时自拉自唱起,唱的都是北地流行的秦腔。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
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这首古词,乃宋时词人谢希孟所作,词意悲切。尤其发自任三阳沙哑苍老的嗓音,听来更觉回肠。
任三阳把一首《卜算子》唱着唱着,他连续过了三处雪丘,回过头却难以看见身后的海无颜。阵阵寒风迎面吹过来,真有呵气成冰的那股子冷劲儿。
“吁!”任三阳暂时拉住了马,冷风吹得他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一面呵着气,摸索着身上,想找着打火器来上一口烟。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桩怪事儿。
一头青花毛的小驴儿,独个在前面树下踢着蹄子,就在它前面咫尺左右,半躺着一个汉子。
那人可能已经冻死了吧!直直地伸着两条长腿,这么冷的天气却是那么单薄的一条青布裤子,扎着裤口,脚下是一双汉人习惯穿着“双脸毡”,又名“扒地虎”的那种鞋。一件月白里子的夹袍子,下摆迎着风已翻了过来,半搭在这人脸上。
这汉子身子半侧着,一只手缩到了怀里,全身上下浮盖着白花花的大片雪花,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着了,反正是样子难看极了。
任三阳突然见此,眼珠子都直了。
“唷,这是他娘的哪号人马?”
心里嘀咕着,可就没有心思再抽烟了,两腿一夹坐骑,胯下青花马匆匆赶了过去,一直走到这人跟前,对方还是一动也不动。
“呸!”任三阳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奶奶的,可真邪气了,又死了一个?”
本想绕过去,装着没看见也就算了,无如一眼看见了那头小毛驴儿,只见它全身上下拾掇得倒是挺可爱,一套皮鞍子连带着白铜的扣花,真是样样齐全。
这还不说,最让他放不下的却是拴在那小毛驴脖子上的一个红漆酒葫芦。一看见这玩艺儿,任三阳却是打从嗓子眼里发痒,情不自禁地就下马。
“这可是活该老天爷可怜,阿弥陀佛,我任三阳在此,百无禁忌!”
想到了“死人的东西吃不得”这句话,他才来了上面那一句,其实心里还真的有点犯嘀咕。
摸着了小毛驴,由它脖子上摘下了那个葫芦,掂了掂,可不是沉沉地,拔开塞子,一股酒香直冲鼻梁,可是久别数月的“二锅头”。
任三阳这分子高兴,可就不用提了。
回头看了一眼,驼驼群才出来三分之一,海无颜在最后面,还早着呢!
“嗤!”心里一乐,差点没笑出来。
“你可是积了德啦!”
向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拱了拱手:“老子先灌满了酒,再看看你小子是死是活吧!”
说着“咕咯!”先来了一大口,一股子热气,直贯丹田,心里那分子乐简直无言可喻,由不住咕咯咯一连又是三口,这才算过了瘾。
“相好的,喝够了吧!”
不等任三阳放下了葫芦,就觉得肩膀上“叭嗒”!被人拍了这次一下。
可不是肉巴掌,冰冷冰冷的。一下子就让任三阳酒醒了一半,手一抖,酒葫芦可就掉了下来。
可没有掉在了地上,像是玩什么戏法儿似地,这个酒葫芦才落下一半,就弹了起来,直向对方那个人头上飞过去,那人一张嘴就咬着葫芦上的绳子。
任三阳这一霎,才算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敢情就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哪里是什么死人?
那是个看来六十来岁的老头,长长的脸,一对死鱼眼,尖下巴上留着五六寸长短的白胡子,秃脑袋瓜儿,只在后脑壳上飘着灰白的一片长发。
我的老天,这个人任三阳是见过,不正是前此在“乌苏”庄子上还见过的那个不乐岛上的三位当家中的宫一刀吗?
“宫一刀”三字一经入脑,任三阳可就像是泥菩萨也似地给塑住了。
宫一刀的脸,想是在雪地里挨久了,被冻得卡白卡白的。他是独臂人,一只胳膊早就没有了,空着的那只袖子,被风吹得到了脖子后面,可是那另一只手上并不空着,紧紧地握着一口刀,老长老长,缠有羊皮线的把手,雪亮晃眼的刀身,给人说不出的那股子“冷”。
任三阳的眼睛,似乎已被对方那片刀上的寒光给慑住了。
不用说,刚才任三阳落下来的酒葫芦,就是被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