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装的药多了。我说,如果是这样,那专利还应该是人家老姐夫的。老七说,他们也没亏了占泰,他们给占泰安了个名誉顾问。
我说我很想看看当了董事长的六格格。
老七说,她的公司在西四,在路东那座很气派的大楼里。
我让老七跟我_块儿去看六格格,老七说他对公司没兴趣,他得画画。我拿出小时候在老哥哥面前的赖劲儿,缠着他跟我去。老七说,你甭磨我了,西四你也不是不认识,路东那个顶高的大楼就是,不会找不着的。
老七不去的态度很坚决,我只好自己到六格格那儿去了。
六格格的公司果然很排场,她所占的只是大楼的一层,并不是大楼的全部,就这已经让我很是刮目相看了,我想不明白崇尚科学,崇尚美国的六格格什么时候转向开始投身于中国土方、偏方的研究,开始对中国传统文化感了兴趣。这位在协和医院任护士长的老姐姐,一生未论婚嫁,她的整洁,她的严谨,她的刻板,她的冷峻使她与整个人寰割裂开来,与家族割裂开来,更与老姐夫那套神秘文化割裂开来,她很少回家,家里人也很少去她的宿舍看她,她那个永远飘散着来苏水味儿的,一尘不染的宿舍,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人光顾过,很大原因是因为人们受不了她众多的有关卫生的规矩约束。
在妇产科干了五十年,在近乎“无菌”状态下生活了半个世纪的六格格,现在和王连长联合在一起,在研制“一室一厅”,真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眼前的公司和六格格的宿舍一样,同样是一尘不染,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明亮的落地窗毫不含糊地收进了外面的天空和太阳,一股微香吹来,似花非花,似药非药,让人的神情为之一爽。
我向门上的保安说明了来意,保安很客气,打了电话,让我在沙发上等。我就坐在那个雅致的角落里等,等待自己亲姐姐的接见。茶几上有画册,是宣传这个公司产品的画册,印制精美,设计很新潮,首页便是老姐夫的大照片,照片上的老姐夫长髯飘洒,西服笔挺,眉宇之间透着自信与安然,使人感到,有这样的人充任公司顾问,其产品文化的深远,根基的牢固,效力的卓群是无庸置疑的。我却感到别扭,这不伦不类的装扮就是老姐夫么,是我自幼便与之厮混,结为腻友,情逾骨肉的老姐夫么,怎么显得有些生疏……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岂止老姐夫,这里的一切都与我是相隔的。自己亲人的事业,怎的竞使我体味不到丝毫亲切之感,单说这等,便让人迷惑,董事长难道真就忙到连见自己妹妹的时间也挤不出来么?过去,我父亲当承恩将军的时候,大
宅门的门禁不能说不禁严,就那,也没严到六格格公司的程度,那时,家里逢有谁来拜访,老张从来都是一溜小跑进去禀告,怎么见,在哪儿见,里边也很快有话传出来,体现着对来人的尊重,眼下这是怎么档子事呢,莫名其妙地等了二十分钟了,还不见有被召见的迹象,难怪老七死活不跟我来。
又过了半天,有秘书模样的精干青年出来低声问我,您真是金总的妹妹?我没有回答,我已经不屑回答了。年轻人见我这模样,不再说什么,很恭敬地把我领进六格格带大套间的办公室。
六格格在打电话,她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办公室的豪华与现代让我嫉妒,我开始为我西北的简陋的九平方米的烂书房而不平,九平方米的面积还要兼着卧室,这是我这个年龄层次的知识分子应该得到的待遇。我想,我要是有这么舒服的环境,有这么大的写字间,我能写出一百部长篇小说来!当然,我永远不会有这么大的书房,也不会有人给我站岗。走了半生的路程,我已经走明白了。
六格格的电话打得很长,她在打电话的时候,她的头微微向一侧倾斜着,满头的银发不见一根杂色,细而长的眉在脸上轻轻一带而过,显出了她一丝不苟的个性和作为知识妇女的独立与完整。看着她已经略显松弛的脖颈和手臂上隐隐出现的老年斑,我想,她能保养成这样,当是不易。
终于放下电话的六格格将脸转向了我,投给了我一个家里人才有的笑,这对她大概是很难得的,给人的印象是生硬而不自然。六格格说,让你在外头等了半天。我说没关系,我的时间很多。六格格说,你甭又跟我犯犟,我还不知道你。说着她走过来,跟我挤在一个沙发上,揽着我的肩说,外边的人都知道我的兄弟姐妹多,谁想找我,常常冒充金家人找上门来,下头的人也不敢拦,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些人不是要求赞助就是来拉广告,都是些小事,耽误我的工夫,他们以为直接找我事情会好办,其实我还不是得交到办事人的手里……
我才明白,我的到来被人家误认为是拉赞助的了。
心里有些悲哀。
跟六格格没有说两句话,年轻秘书进来提醒说,跟美国S.J公司约定的见面时间快到了,今天是正式签约,不能晚了,王总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六格格让我跟她一块儿去饭店,我说不去,六格格说,你是作家,什么样的生活都应该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