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仰天长笑起来,一阵阵冰冷的笑声,接连自他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中发出,让人听来,哪有半分笑意。
这笑声一发,便如长江大河之水,滔滔而来,不可断绝,初时有如枭鸣猿啼,闻之不过令人心悸而已,到后来竟如洪钟大吕,声声振耳,一时之间,满厅群豪只觉心头阵阵跳动,耳中嗡嗡作响,恨不得立时掩上耳朵,再也不去听它。
柳鹤亭剑眉微剔,朗声道:“此间人人俱知阁下武功高强,是以阁下大可不必如此笑法。”声音绵密平实,从这震耳的笑声中,一字一字地传送出去,仍是十分清朗。
雪衣人笑声不绝,狂笑着道:“上智之人役人,下愚之人役于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弱肉强食,更是千古以来不变之真理,我武功高过你等,只因我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强于你等几分,自然有权叫人不得犯我,若是有人才智、勇气、恒心、毅力俱都高过于我,他一样也有权叫我不得犯他,这道理岂非明显简单之极!”
柳鹤亭呆了一呆,竟想不出该用什么话来加以反驳。
只听雪衣人又道:“我生平恨的只是愚昧无知、偏又骄狂自大之徒,这种人犯在我手里——”
话犹未了,柳鹤亭心中突地一动,截口说道:“世人虽有贤愚不肖之分,但聪明才智之士,却又可分为几种,有人长于技击,有人却长于文翰,又怎能一概而论,阁下如单以武功一道来衡量天下人的聪明才智,已是大为不当,至于勇气恒心的上下之分,更不能以此来做衡量。”
雪衣人笑声已顿,冷冷接口道:“凡有一技之长,高出群伦之人,我便敬他三分。”
柳鹤亭道:“自始至此,伤在你剑下的人,难道从无一人有一项胜过阁下的么?”
雪衣人冷笑道:“正是!莫说有一技胜过于我之人,我从未杀过,便是像你这样的人,也使我动了怜才之心,即便是个万恶之徒,我也替他留下一线生机,万万不会将之伤在剑下,这点你知道得已该十分清楚了吧!”
他言语之中,虽然满是偏激怪诞之论,但却又叫人极难辩驳。
哪知柳鹤亭突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笑道:“阁下巧辩的是高明,在下佩服得很。”
雪衣人冷冷道:“我生平从未一字虚言,何况我也根本毋庸向你巧辩!”
柳鹤亭笑道:“人们但有一言冲撞了你,你便要立刻置之死地,那么你又怎能知道他们是否有一技之长胜过于你,难道人们将自己的多少聪明才智、勇气恒心的标志全都挂到了脸上不成?”
雪衣人隐藏在青铜假面后的面色虽无法看出,但他此刻的神情,却显然呆了一呆,但瞬即冷冷道:“言谈举止,神情态度,处处俱可显示一人聪明才智,我剑光之下,也定然可以映出人们的勇气恒心。”
柳鹤亭沉声道:“大智若愚,似拙实巧之人,世上比比皆是。”
雪衣人“嗤”地冷笑一声,道:“若是此等人物,我不犯他,他岂有犯我之理,他不犯我,我亦万无伤他之理,这道理岂非更加明显?”
此刻柳鹤亭却不禁为之呆了一呆,沉吟半晌,方又沉声道:“武林之间,本以‘武’为先,阁下武功既高,别的话不说也罢,又何必苦苦为——”
雪衣人冷冷接口道:“你若真能以理服我,今日我便让那姓白的打回七下耳光,然后抖手一走,否则你若能以武服我,我也无话可说!”语声微顿,目光一闪,冷削的目光,有如两柄利刃,自立在柳鹤亭身后的梅三思,扫到被费真、屠良强拉住的“银鞭”白振身上,冷冷又道:“至于这两个人么,无论琴棋书画,文翰武功,丝竹弹唱,医卜星相,他两人之中,只要有一人能有一样胜过我的,我便——”
柳鹤亭目光一亮,忍不住接口道:“你便怎地?”
雪衣人目光凝注,冷“哼”一声,缓缓道:“我从此便是受尽万人辱骂,也不再动怒!”
柳鹤亭精神一振,回转身去,满怀期望地瞧了“银鞭”白振一眼,心中忖道:“此人虽然骄狂,但面貌不俗,又颇有名气,只怕总会有一两样成功之学,强过于这白衣怪客亦未可知。”要知他虽深知这雪衣人天纵奇才,胸中所学,定必浩翰如海,但人之一生,精力毕竟有限,又怎能将世上的所有学问,俱都练到绝顶火候,一时之间,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常败国手”西门鸥来,心中便又加了几分胜算。
哪知他目光呆呆地瞧了白振半晌,白振突地干咳一声,大声道:“我辈武林中人,讲究的是山头挥刀,平地扬鞭,硬碰硬的真功夫,哪个有心思去学那些见不得人的酸花佯,来来来,你可敢硬接白二侠三鞭?”柳鹤亭目光一合,心中暗叹,雪衣人却仅冷冷一笑!
这一声冷笑之中,当真不知含蕴多少讥嘲与轻蔑,柳鹤亭心中暗叹不已,却听雪衣人冷笑着缓缓说道:“我早已准备在门外领教领教他兄弟三人的武功,只怕你也可以看出他们纵然兄弟三人一起出手,又能占得了几分胜算?”语声过处,垂目望了自己掌中长剑一眼,冷冷又道:“我之所以想借这柄长剑,只是为了不愿被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