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不问什么,习惯地把他们拉到这儿来。我竟然被误认为外地来的风流学生了。回来讲给大家听,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大钊、陈愚生紧张地为召开少年中国学会第一次年会的事忙碌着。不久从国内国外来的少年中国学会的100多会员陆续到齐了。李大钊需要留在北京主持会议,不能脱身,于是就选派了刘仁静、张国杰到上海参加创党初期召开的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
1920年7月1日,在北京召开了少年中国学会第一次年会。接下来几日又继续开会。我记得曾在北京中央公园(今北京中山公园)“来今雨轩”举行。青绿树木掩映着的一排平房,里面房间相通,摆着椅子、长凳、方凳、圆凳。人们陆续到来,我在会场内外奔忙,为他们带路,沏茶。到会的人大多是教授、学者、外国留学归来的各行各业的专家,李大钊主持会议,特别着重指出,少年中国的人才济济,应
共同努力合作,使人民得到解放,中国得到新生。
会后,李大钊和陈愚生照例回到回回营或陶然亭继续商议工作。
听李大钊谈起,前一批到苏联去的青年骆宾基等,还被反动军阀扣押在哈尔滨,不能出国。我想,我去苏联的计划化成泡影了。看样子,在北平还得呆下去。陈愚生鉴于我买书籍时闹的笑话,就买了一卷浅蓝色竹布,六尺长短,正好做一件女短衫,还买了六尺黑色大绸,叫我做裙子,恢复原有的女学生打扮。吩咐我在女高师附设补习学校先学习一段时间再说。我想以后再去考大学,但是经济来源呢?现在我手里只有一块洋钱,心绪更不安宁。
有一天,我正在雷孝实、唐婉民家客厅的躺椅上流泪的时候,忽然有人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脑,我又紧张,又羞涩,擦干眼泪,揉搓着眼皮,装作睡梦初醒,翻身坐起一看,原来是李大钊同志。他微微掀动着那威严的两片大胡须,温和而又亲切地说:
“好孩子,怎么啦?没有钱吗?”
我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他又和蔼地问:“是想家吗?”
“想家”这两个字把我急得跳起来了,“我的家在哪里呀?”
李大钊又摸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说:“好孩子,到上海去工作吧。”
“工作”这个新鲜名词,使我又惊又喜,惊的是我能做什么呢?喜的是我能够工作,那就什么困难都没有了。李大钊的亲切关怀把我从窘困中解救出来了。
谁知道世事难料,一波未平一波起。穆济波居然从四川追到北京来了。他在雷孝实、唐婉民的家中找到了我,那方形的瘦长脸挤出几丝笑意,转动着那双单眼皮下充满红丝的眼珠子,说:“德君,我来接你了。”
“什么?来接我?”我怎能跟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生活在一起!我哭,我骂,我闹,周围的人虽然都同情我,但是都没法支持我。在那个时代,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糟糕的是,我已身怀有孕了。一个单身女子,生下来路不明的孩子,人们会嘲笑她,辱骂她,使她难以自强自立。再者,那些培育我参加革命和进步运动的前辈,他们自己的经济境况就不佳,哪里还有能力接济我和未来的孩子呢?如果孩子
有了爸爸,一切便好说了,他便有义务养家糊口,而一些流言蜚语也就自行消散了。何况,穆济波本人就是少年中国学会会员,帮助他在北京安家,对我的前途未尝没有好处。在人们的劝说下,我万般无奈,终于跟他走了。他到北京的一个中学教书,我租住了景山附近的房子。但是我们在一起,没有片刻欢乐,时常吵得昏天黑地,甚至厮打起来。我鄙视他,厌恶他,寻机脱离他。
四 黄毛丫头工作啦
列车在广阔的原野上隆隆奔驰,李大钊和陈愚生趁赴沪工作之便,把我带往上海。我离开景山时,并没有告诉穆济波,但后来他又跟踪而至。我望着慈祥的李大钊,又看看和霭的陈愚生,很兴奋,巴不得赶快到达目的地。但不知给我的是什么工作。
火车过了徐州以后,列车长报告说,前面铁路坏了一段,要大家换车。于是旅客们纷纷扛起简单的行李,走过一段崎岖的道路,挤上另一列车,因为两列火车的人并在了一列火车上,所以特别挤,不管二等三等车票的旅客,都得不到座位了。那些从窗户外翻进来的,连落脚地都没有,就跨在人们肩膀上,争吵声此起彼伏。
李大钊和陈愚生保护着我,唯恐我被挤坏了。恰好在一个角落里有个大个子,架起他的双腿带着一个包袱,盘踞两个座位,李大钊和气地叫他把包袱拿开让我坐,不料那个大个子男人很凶恶地回答:
“你知道吗?她是女人呀!男子汉出门,岂能跟女人坐在一排呀!你要知道,让了女人就要倒霉的呀!”
李大钊平心静气地向他讲了一番道理后,那个大个子才把座位让出来了。
到了上海以后,李大钊叫我先到闸北、虹口交界处的健华铁工厂内的袜厂做学习女工。还给我三十元洋钱去交押金,说是等到我学成熟练女工以后,再买十二部织袜机器,以便在上海平民女学校组织学生劳动。这平民女校是李达同志遵照共产党的指示正在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