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黑暗的世界。
夜幕被太阳吞噬,天空渐渐泛出鱼肚白,天亮了,世界苏醒过来,我们开始了
前进。船已经撤回了桃马头。走在沿河堤岸的斜坡上,以防被敌人发现。我的左脚
腕走得很疼,但是,要继续前进。
每个村庄都长满了夏梅,但是上面命令禁止吃这些东西,所以我们无法满足自
己的食欲。
这时,我们到达了一个村子。一等兵奥山违禁吃了夏梅。
他是个善良的人,当兵两年了,常常被中队长盯上,认为他是个难以调教的家
伙。见他吃夏梅,内山准尉揍了他一顿。
这个准尉人不坏,他在中队长面前狠狠地训斥了士兵,他是为了在二十五岁的
中队长面前表示自己遵守纪律,但我们不这样想。这里是战场,不要说明天,就连
今天的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呢。除了打人,也还会有其他的方法。当然,卫生情况
是必须注意的,可是树上的果实怎么会有危险呢?不可能有浸了毒药的危险,它很
新鲜,可以作粮食充填没吃早饭的空肚子。上司的想法太杞人忧天了。
这是一片多么轻柔、和平的风景。恬静碧绿的沼泽,繁茂的树木,湛蓝的天空
,庭院宽阔的民宅,沉静的大地,没有一丝噪音的世界,还有,鸡在快乐地啄食。
哪里有什么战事!哪里有可怕的残酷虐杀!
为什么必须把这个天堂弄成充满悲惨、骚乱的世界?
“和平之神只能与战争之神同行。”
是为了保证和平才扰乱和平吗?
这种平稳是小小的一部分呢,还是只是表面现象呢?
这时,命令我们赶快在村子里做饭,捉住鸡烧烧就吃了。
早饭一结束,又开始前进。接近十二点,突然响起枪弹的呼啸声:有敌人!
攻击立刻开始了。我们第三中队是先头部队,是打头阵的。奇怪的是,敌人的
子弹仅飞来几发便突然停了。我在的第三小队一面警戒着堤岸的左侧一面前进。虽
说是战斗,但饿着肚子没法打仗,所以就吃起了夏梅。前进了两三百米,见不着敌
人的影子,就在堤岸上休息了。
“第三小队散开前进!”
我们接到这个命令,空着肚子朝高粱地散开。敌人一看见我们,就向我们射出
了无数的子弹。
听不见射击声,只有子弹划空而过的“唆唆”声在我们耳边飞过。这是我有生
以来第一次被敌人子弹射击。我们紧紧地伏在地面上。
散开的士兵稀稀落落地伏在地面上,敌人的子弹带着震耳的声音从头顶上飞过
。
不知怎么回事,我一点也没觉得恐怖,也没有丝毫的不安,而且,心里也没有
感到太紧张。我判断出了子弹的高度。
只要我们伏着身体,就会很安全的,子弹打不着。
虽然是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感到恐怖。
这是因为尽管知道子弹会夺去人的性命,但由于过去没有任何悲惨的经历,在
感情上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子弹的残忍吗?或者是因为最初碰到的这个场面还不够残
酷而悲惨吗?
有人说:“背包再重,如果有子弹飞来,就会忘记背包的重量。背包在不在背
上,不用手触摸几乎感觉不出来。”但我还是感觉到背包沉重,感觉到肚子饿得慌
,我的身体很疲惫。我翻个身躺下,遥望蓝天。敌人的子弹依旧在离我三四尺高的
地方飞过。
我点了一支香烟。我的现役战友驹泽慢慢朝我爬过来,伸过手来说:“让我也
吸一口。”我突然想,弄得不好,我也许这就没命了,这支烟也许是最后的一支。
于是,我又点燃了一支。
过到哪里就算哪里吧,这种厚颜无耻的想法在我心中盘踞着。
时间过去了,没能继续前进。我依然一味地躺在那里。
我拿出怀里的记事本写了起来:
九月二十二日下午两点十分。
现在,敌人的子弹正密集地飞过来,我不在乎。一点不觉得怕。背包很重,看
来身体要坚持不下去了。
遭到这样突击,似乎会被敌人杀死的。子弹像一道道闪光一样从我头上飞过,
我望着蓝天在书写。任凭子弹横飞,我想就这样休息一阵子。身体已经太疲劳了。
疲劳比敌人的子弹更难忍受。令人怕然的风吹过我的身体。驹泽问我要香烟,
子弹打得又高又远。如果站起身来,大概会被打中——一想到这,我又有些心虚了
。由于敌人的密集射击,无法前进。直到重机枪和步兵炮的掩护射击开始之时,我
们才又前进。藤原平太郎大哥!如果我死了,请照顾母亲!
“前进五十米!”敌人射击出现间断之时,上面发出了命令。五十米的前方是
山芋地。我拔出腰刀挖了个山芋啃了起来。敌人的子弹根本没过来。于是,大队决
定在一百米前方的路上集合。横穿过山芋地,前进到距道路二十米处时,出人意料
地又飞来了两三发敌人的子弹。
“还有敌人!”直觉告诉我们,我们一直伏在地面上,已经上了道路的大队长
也条件反射似的跳进了沟里。队伍正在集合,这下又要散开,士兵们却集中在一起
趴在地上。几秒钟之后,子弹像暴雨一样从我们头上掠过。子弹打得很激烈,比刚
才打得更低,敌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