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文革纪实及其他相关作品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然袭击,镇静地说:

    “破坏风景,不堪入画。”

    她眼睛里隐约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扭头对同学们说:

    “我押他上主楼去,你们还是去干你们的事吧!”

    我一听,愣了,苦苦哀求道:“小同志们,放我走吧!下次再不敢来了!这完全是误会呀!”

    姑娘一拉枪栓,把子弹顶上膛:

    “误会?误会也得说清楚!少废话,背上画夹,头里走!……东张西望做甚?别打算跑啊——嫌疑犯嘛,我还不敢把你打死,可是一梭子打断你一条腿总还是敢的哩!”

    完了!没指望了!我心里一凉:进了主楼,就不容易出来,即使盘问不出什么,今晚仗一打开,那还不是陪进去了!跑吧?不行,看来她真敢开枪。我只好战战兢兢地朝主楼走去。

    沿着荒草没踝的林荫道,拐了两个弯,我们走到了楼前的枫林里。突然,这姑娘两步赶上来,把枪口一抬,轻声叫道:

    “王老师,您不认得我啦?”

    ——我的学生?霎时,我又惊又喜,停住了脚步:

    “你是——”

    短发,男孩子似的短发,方脸盘,薄薄的嘴唇,神气的翘鼻子,散乱的额发下,一双稚气未脱的大眼,在树荫下闪动着骄矜的光芒:

    “六二年,您毕业刚分到咱们学校教美术,头一个班就是我们哩!”

    她见我仍然记不起来,就把头发向后抹了抹,说:

    “辫子剪了……卢丹枫。”

    丹枫!——想起来了:现在“文攻武卫”广播站的播音员,原高三丙班团支书,初三时我教过她几天。

    “您真的是一直在逍遥,不是来侦察的?……什么地方不能画画儿,偏偏往这儿跑?这是什么时候!”她愤愤地责怪道。

    我只好满脸堆笑,言不由衷地骗她:

    “快一年没回学校了,挺想的……秋天色彩丰富,是画风景的最好的季节:柳树还绿呢,杨树已经黄了。还有这枫树,看霜一打,都红透了……”

    “您不骗我?……那,我放您走吧!——您先顺墙根往北跑,听到我的枪声后,往东一拐就是柳树林……”

    看着她明亮真诚的大眼睛,我心里真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今天晚上,就要玉石俱焚了!我想告诉她点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我们两派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争夺象泥封一样锁住了我的嘴。我只好说:

    “丹枫,听说人家最近要来围攻你们呢!”

    “嗳,早知道了!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怕死就不革命了!再说,我们已经把他们反包围起来了,打起来,没他们便宜占!”接着,她朝我扬扬手中的那张画儿,又说,“王老师,这张画您可不能带走了。如果您还要,我替您保存吧!”最后,她微笑着,满怀信心地说:

    “毛主席说:‘跨过战争的艰难路程之后,坦途就到来了。’——等我们红色政权巩固了,文化大革命最后胜利了,那阵啊,您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吧!”

    我只好默默地转过身去,泪水都快冒出来了。

    “站住!……王老师,您认得李黔刚吧?——听说他前些日子改名了:因为‘黔’字拆开是‘黑’‘今’,太反动,改成红钢了。——现在据说也算他们造总的一个头头。原来学生会的。”

    我点了点头。

    而丹枫此刻却陷入沉思之中。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头顶的枫叶,良久不语。忽然,她轻盈地纵身一跳,从头顶上摘下两片红透了的枫叶。她把枫叶举到眼前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嘴角掠过一丝不易为人觉察的淡淡羞涩。

    “给我捎个信儿,好吗?……”

    说着,她把枪往肩上一背,抓过我的画夹,嘴里抿着叶柄,在一张水彩纸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精巧地叠起,递给我:

    “别叫别人看见,亲手交给他……好吗?”她把枫叶从嘴上拿下来,又说,“把这也给他吧。”接着爽朗而略带羞涩地莞尔一笑。

    这是两片火焰般的并蒂的枫叶。我接过来,和信一起放进我内衣口袋,我想起来了:先前李红钢申请加入青年近卫师那阵,就有人反对,说他和卢丹枫极好,而卢丹枫却是井冈山那一派的骨干。后来因他一直矢口否认,又加上作战勇敢,才正式让他进了近卫师。现在看来,还真有其事了。可是,今天晚上……我同情而忧郁地看着丹枫。

    丹枫把枪下肩,轻轻打开保险。她微笑着默默地看着我,好象是说,好了,走吧!

    我扭身便猛跑起来。

    “站住!站住!”丹枫大声喊叫着。我跑得更快了。“哒哒哒……”枪声响了,一串子弹从我头顶飞过,打得枫叶乱飞。我记起丹枫告诉我的活,马上往东一拐,几步就窜进了柳林。浓密的柳条打着脸,讨厌的蒿草缠着腿,我不顾一切地尽力快跑。……突然脚下一空,我一头栽进了一个坑,几乎摔得昏死过去。我试图爬起来,脚却不听使唤了。背后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这万分危急之际,我发现:这竟是一个打开了盖的暖气沟!什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