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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终于发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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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常常催我泪下……

    我还记得,您多么珍惜那短短的放风。您经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四周池水里的荷花,对我说:“亮亮,你要好好记住它。你看它出污泥而不染,光明磊落,象征了一种崇高的品德。”直到今日,我眼前还时时清晰地浮现您当日目视荷花的那种专心致志的样子。爸爸,从此我也爱上了荷花,因为我知道,您是在用荷花来寄托自己的情操和志向啊!

    由于监管的人监视很严,我们不能谈任何现实情况,您就给我讲历史上的直节忠臣的故事。您是那样满怀激情地给我讲汉朝的范滂如何刚直不阿,挺身就险,跟擅权祸国的宦官阉党作斗争;您又是那样情真意切地给我讲为官清正廉洁、关心人民疾苦的宋代贤臣范仲淹,如何不畏权贵,抨击时弊,在被贬外逐时,还念念不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一次,您意味深长地给我讲李贺的诗:“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您说:“亮亮,您领会到了吗?李贺在这里寄寓了自己在困厄时的苦闷心情和他不甘在伤感中消沉的决心。”爸爸,您在这里借李贺的诗向女儿表达了自己的处境和心情,您是多么渴望着鸡鸣天亮啊!尽管在监禁中您也不悲戚伤感,仍然壮怀激烈地向往着“翠云”的心事。我看着,听着,我的整个身心都融汇在您的思想感情中。爸爸,您可知道,您的气质使软弱的女儿也因此坚强起来,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您当日的这些囚训,也就领悟得越来越深,到后来简直是刻骨铭心了。

    妈妈经常为您担心。记得,有次她劝您:“人家已经批判你搞封资修,现在,你何苦还说这些?!”您听后,气愤地说:“嘿,我就是因为不会给他们叩头下跪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以后,我也还要凭着这点骨气活下去。”十一年过去了,您的这段话一直在激励着我,鼓舞着我,每当我在困苦挫折中稍存气馁和懈怠时,我的耳边就会立刻回响起您的这段话。我是陶铸的女儿,我也要有爸爸的骨气。

    二

    为了把您搞臭,江青和陈伯达等人无中生有地在社会上散布您是叛徒,然后又伪造民意,加害于您。那时,我单纯得像一泓清水,当我初次听到您是“叛徒”的流言时,我的心僵硬了。半年多来,出自江青、陈伯达之口对您的所谓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种种诬陷,我都嗤之以鼻。我从小在您的教育下长大,您是怎样一心一意为党和人民拼命地工作,我十分清楚。他们诬陷您反毛主席,可我看到的却是您每当谈到毛主席时的那种肃然起敬的敬仰和深情。我从小就听您的教诲,我身上所有的对党和毛主席的感情,大都是从您那儿得来的,我怎么能怀疑您?我又怎么能怀疑自己?可说您是叛徒,我的心就乱了,虽然我脑海里装的都是过去那些叔叔、阿姨讲给我听的关于您在南京国民党狱中英勇斗争的故事,可这终归是听说呀,难道连叛徒这样重大的问题也能编造吗?有一次,趁监管的人不注意,我心怀疑虑地质问您:“你出卖过同志吗?”听了我突如其来的质问,您一下子愣住了,十分恼火,愤怒地直视着我的眼睛,难过地说:“难道你也不相信爸爸?我是宁愿自己的热血洒在地上,也不会做对不起党的事的!”这件事我记得太清楚了,您当时的表情,是只有受了最大伤害和委屈的人才会有的。今天,写到这里,您写的那首诗又字字真切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狱中

    1935年

    秋来风雨费吟哦,铁屋如灰黑犬多。

    国未灭亡人半死,家无消息梦常过。

    攘外空谈称绝学,残民工计导先河。

    我欲问天何聩聩,漫凭热泪哭施罗。

    您这首诗其实我很小就读过,可那时不甚懂得它的价值,因此,日子一长也就慢慢忘记了。就在那次谈话后不久,您再次把这首1935年在狱中写的咏志诗抄录给我。您当时的神态是那样严肃,坦然,眉宇间的凛然正气使我仅有的一丝疑问烟消云散了,我为有您这样一个经过铁窗考验的爸爸自豪。但同时,心里又罩上了一层阴影,我奇怪为什么在我们党内会有这么大的冤案?当时,您也和我一样困惑不解,我们多么渴望有一天能解开这个谜!现在,谜底揭晓了,真正的叛徒、特务就是诬害您的江青、陈伯达之流,可是爸爸,您却长眠地下,抱恨千古了……

    爸爸,您还记得江青他们策划的那次批判会吗?那是一个炎热的8月天,突然有一群彪形大汉闯进来,说是要开批斗会,二话没讲就把您押走了。妈妈正患病,可是这伙人仍然硬拖妈妈去陪斗。你们走了,屋里是死样的沉寂,空荡荡的,只有屋外看守的沉闷脚步声陪着我在屋里发愣。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去看您和妈妈,又怕惹出麻烦被赶出去。正当我踌躇不决时,有个看守偷偷地走进来同情地对我说:“你想去看就去看看吧,没关系。”爸,至今我还常常以感激的心情想起这位同志,因为从他身上我看到了沉默的人民和民心。

    我站在围斗的人群后面,悲愤地看着。当时,他们故意制造一种气氛,在那里拍摄电影,准备在全国放映。您和妈妈站在台前,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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