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黄石港,登上大冶的铁山。
他当初选择黑色金属的勘探专业,就是因为保家卫国,必须要钢铁;在冶炼之前,首先要勘探。现在,他所学的,有所用了。现在,他有了报国的机会。他日夜奋发工作。这样做,却也因为在南京时,他曾经和资源委员会的领导人(也算是个有名的地质学家的呢!)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论。那人认为中国不能工业化。偌大一个中国,就是资源贫乏。煤的资源虽然不算少,却无石油。铁的资源非常不够。有色金属,特别是铜的资源更是很少。稀有金属,几乎等于零。他身为资源委员会的领导人,却对于祖国的资源丝毫没有信心。他说,照美国那样炼钢,中国只能炼三年。三年,全部资源就一下完了。中国若要工业化,是向后看。如果要向前看,就可以看到中国乃是一个农业国,等等。沈健南听到他这一套话,几乎连肺腑都气炸了。而现在,仅仅在大冶铁山,他就拥有足够的证明来批驳这类奴颜婢膝的思想。
当初,英国地质学家勒洛艾来大冶勘测,估了个蕴藏量不到两千万吨。后来,德国地质学家丁格兰以龙洞附近的闪长岩中的铁矿做根据,估了个两千多万吨。再后来,美国的地质学家雷农以矿体厚度五十米,比重以五计,估了五千万吨。而日本的地质学家西泽则估计为三千二百万吨。这些地质学家本来也许是不坏的学者。但他们是受帝国主义的掠夺者的委托前来工作的。这掠夺的目的,规定了他们的局限性。
这些资源掠夺者,既没有理解到大冶铁矿的成因,矿区图又十分了草。他们的估计数字完全是胡来。
现在,我们的地质学家日以继夜的工作起来。他制成了1:20000的矿区地质图。他的工作量之多,工作之细致,远远超过了帝国主义国家的地质学者。他分段计算储量。他自己遍历了云雾笼罩的山区,描述了铁矿的分布和组织,深刻地研究了围岩的变化。这真是一座使人兴奋的宝山,一座真正的铁库。人一进这座重叠的大山,俯拾皆是高品位的矿石。
在公元二二七年,黄武五年,就记载的有“吴王采武昌之铜铁,铸为刀剑万余”,指的就是这里。你能看见矿脉像大壁画一样显现在眼前,呈黑色,朱红色,绿色,赭色,发散着金属之光。
不幸的是沈健南的工作因为日寇大举进攻而突然告终。
祖国的一座宝山沦陷敌手。他离开的时候,心碎了,流了热泪。他不能不发现国民党政府的无能与腐败。
他到了重庆。不久后,英帝国主义为了讨好日寇,把滇缅公路封锁了。太后方汽油困难,使国民党政府想到要自己来生产石油。资源委员会派他出去勘测石油资源。他对石油勘探从没有作过研究,却还是慨然担当了这个重任。他决心再一次以他的工作,以事实,来批驳那个主任委员继续在吹打的荒谬的理论。他从重庆出发,到了西北,本拟在鄂尔多斯地台找油。国民党政府不同意。他转移到了酒泉盆地。一把地质锤,他来到了河西走廊上。茫茫的戈壁滩,只长骆驼草。他很快发现,他的力量,无论如何是不够的。资源委员会几乎是什么技术条件也不给他,却开玩笑似的要他在三个月之后交出石油来。
尽管这样,他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爱国的热情激发了他。对于地质事业的热情燃烧着他。他按照地质科学的要求,一步一步的,一点一滴的进行工作。这河西走廊地区,当时在全国地质图上,还是一个空白点。他可以做的事简直是太多了。科学家有的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踏踏实实的作风。而从这作风中,不时的会爆发出创造性的火花来。现在来看,他当时能一下子选择到酒泉盆地,可以说是一种天才的思想,却也不是没有充分的科学根据的。他孜孜不倦地工作着。但是三个月的期限很快就满了。他回到兰州,宣告失败。
在兰州的一个宾馆里住着的时候,他偶然邂逅到一位苏联空军上校。
真是偶然机会,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空军上校能说英文,两人谈话毋须翻译。上校在了解到沈健南的任务之后,激动万分,原来他曾是巴库石油局的总地质师。自从支援中国抗战,来到新疆和甘肃之后,他以专家的眼光,注意到中国的石油资源的问题。这是迫切需要解决,而又是可以解决的。据他的初步判断,中国大西北蕴藏着无限丰富的石油资源。在准格尔盆地,他曾在公路两旁作过观察,几次停车,进行踏看,因为他感到这里有着和西伯利亚某一油田类似的、奇怪的储油构造。仅在公路上经过,上校已经肯定地发现了若干处适合于储油的穹窿构造。
地质学家沈健南是多末的兴奋。他们谈了一个下午,又谈了一个晚上,又谈了一个后半夜,直到窗外鸡啼,晨曦照上黄河。他在河西走廊上已经进行了三个月艰苦的工作,因此能够给上校看一些资料了。而上校也能够有所依据,来给他提供许多具体的、宝贵的建议。他们打开了河西走廊的地质图件,预测到酒泉盆地的第三纪地层,可能出油。上校把他所知道的石油勘探知识,全部的,源源本本的,没有一点保留的,告诉了我们的地质学家。这使他大为惊异。过去,他知道,探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