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就是不把树杀死,我们叫做“养生刮”。就是不把它刮绝,但是这种到法带来的经济效益肯定是不好的。通常,我们在树立割伤口的时候,每一段间隔32公分左右。那么,如果采用“养生刮”的话,就要把间隔放到40公分,而且还不能割伤背面。
只要留着背面不刮,就等于是保住了树的性命,到了来年还可以继续刮,只是出液的量就少多了。
从前在藩政漆器最繁盛的时代,当然漆的采集量应该也是很大的。那个时期,做蜡烛用的原料也是从漆树中采集的,就是漆树的树籽。因为当树的身上一旦被割了伤痕,它就会感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危害,便下意识地生出很多的树籽以繁衍后代。身上被割的伤痕越多树籽生得也就越多。在那个时代,能用上蜡烛灯的家庭也算是上流家庭了。卖蜡烛也就成了收益不错的生意。蜡烛是从树籽的皮中提炼的。
“养生刮”还有一个含意,就是把树在快要死的时候生出的那些籽采集起来,并把它们吃进我们的肚子里,这也叫“养生刮”。大家刚才在会场喝的那个像咖啡一样的东西就是把漆的树籽进行烘烤再磨成粉,然后像做咖啡那样做出来的,很益于消化的。但你要说有多少营养,我怕说多了保健所的人要提抗议。战争年代,在买不到咖啡的时候,在产漆树的地区,人们都是喝这个。松田权先生(漆艺家,1896一1986年)就曾经在昭和13年(1938年)申请过专利。他说,从古老的漆树流出来的生漆液就是一种营养剂,治愈较裂呀红肿什么的效果特别好。还可以在生漆液中掺些小麦粉揉在一起,我们叫“麦漆”,把它贴在患处,同样很有效。生漆液还能治腹痛、拉肚子。喝的时候把它包在米纸里就行了。对了,我在前边曾经说过漆液溅到皮肤上会肿,是的?但是,那仅限于皮肤,嘴里是不会肿的。我也经常喝,不过不用什么米纸,而是直接把液汁滴在舌头上,然后喝口水就行了,舌头也不会痛、不会肿。
现在,我们那一带的刮漆师也都进入高龄化了。四十几岁的人就很少,大多都是五六十岁的。因为工作本身一是不轻松,二来又不赚钱,还整天这儿红那儿肿的。
再有,去寻找原木就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漆树这东西,你不去管它,它也会自己长大。但是,现在的人们都是把它一下子砍倒,因为觉得它碍事,又危险,不小心碰上了皮肤还会肿,所以,漆树的原木越来越少了。
国产漆的价格是进口漆的六倍,当然质量也完全不同。
修缮国宝一类的建筑还非得国产漆不可。所以,我们也深感继承人的问题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不能让国产漆断了后。为此,“日本国宝用漆协会”在净法寺种植了30公顷的漆林,文化厅还给我们拨了援助款,现在,大家的干劲儿十足。
这30公顷的漆林已经长成了大约六万棵树了。而且,从四年前已经开始刮漆了。
我们工会自己也有差不多35公顷的漆林,再加上一般农户种植的,现在,仅净法寺地区就有100公顷以上的漆林了。
因为漆树都是种植在山上的,所以,它们的成长也不均等。比如,靠近山顶上的长得比较慢,而山下的就长得比较快。这么多的漆树平均在三十多人的手里,一个人差不多能摊上一万八千棵左右,一年里仅仅刮这一万八千棵漆树的话,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工会自己也还直接收购外面的漆液,有两个经纪人专门到各处去收集。
现在我们净法寺这个漆工厂里有60只一斗大的木桶,能盛300贯(1贯3.75公斤)左右。卖的时候是以斗大的木桶一只多少钱来计算的。大约一只木桶要卖到85万到9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6万元)。所以,作为生意来做的话其实倒也不坏。但是,价格浮动的幅度也是很大的,遇到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就卖不动。这也是我们最头疼的事。
为了培养继承人,我们每年都在秋天和春天举办讲习班,现在,我们已经有很多的树了,所以,慢慢地也开始有人不再到外县去打工,而是留下来刮漆,因为,刮漆也会有收入嘛。
我现在就让我的儿子学习涂漆,我从山上把漆刮回来,儿子用它们来涂器皿,这样,我们好像就成了一个有来料又有加工的小规模的企业组织。当然,涂在器皿上的漆木是采集来的生漆,还要经过几道工序的加工。
我们是靠着漆树吃饭的,是靠成天折磨、伤害它来使自己有饭吃,所以,我们平常都会在心里供养漆树。几年前我们还曾经搞过一次大的法事来祭祀树的亡灵。
唠唠叨叨了一通。这就是我这刮漆匠的工作内容。谢谢你们的恭听。
(1992年10月31日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