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走过西藏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六章 日土——湖泊环绕的地方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年夏季的那一天,在拍摄了丁穹拉康壁画之后,边多他们又在平措旺堆的指点下,沿着山沟蜿蜒曲折地大致向北前进。大约七十公里开外,就是岩画所在的“齐吾普”——小人山谷。这是一条曾经有流水而今完全干涸了的河谷山沟,只留下一滩曾经流水打磨过的砾石,不见茎草。乌疆河的源头则在其下的一条沟内。岩画所在的垂直的页岩峭壁,因风蚀而斑驳。其上大面积地敲、凿、铭刻着野牦牛、羚羊、山羊、鹿、马许多种动物形象。人物则有持盾者、格斗者、骑马者和舞蹈者。其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无名作者沿石壁凿下曲折一线,假设成山路;其上均匀地排列着数以百计的背有行囊的人物,各个大约十几厘米高,向着同一方向行进;在某些地段,上下排列三四行之多。由于是侧面行走,难怪平措旺堆有“一条腿”说。揣度“齐吾普”名称由来,大约因为画中的小人吧。

    绘制手法有些是阴刻,有些是线刻,由于岩画形成并非同一时代和同一人手,所以风格迥异。其中野牦牛的驼峰画得有滋有味,鹿的线条装饰性很强。有人被装饰得像是南太平洋群岛上的土著,有人又像是中原汉画像中的“羽人”。如果有人从画中看到了类似飞船、外星人的形象,也不算牵强。大多人物画面以抽象而鲜明的简单符号表示男女之别。由于此处岩画面积大,形象多,总体看来大气磅礴。韩书力评论说,齐吾普岩画虽然艺术上不尽成熟,但其价值显然在艺术之外,作为古代游牧部落艺术遗存仍具有相当的研究价值。

    齐吾普一带已接近无人区,偶有牧人赶着羊群路过此地。如果“乌疆”含有“某中心以北”之意,那么平措旺堆所说此地曾人丁兴旺、繁荣昌盛过则是可信的。但当时这一地区的自然生态及社会生活是怎样的形态,岩画中诸多形象尤其负重的小人是何含义,出于什么功利目的,至少现在无人能回答。

    我的日士之行只看到了最容易看到的日木栋岩画,它就在狮泉河——日土公路靠近县城的路边山壁上。面积及数量不及齐吾普,只画了牛、羊、鹿等动物和穿三角裙袍的人像。令人生疑的是有几组鹿、狗图线条格外流畅圆熟,极富装饰色彩,不像古人所为。对于各地岩画的真伪问题的确定成了问题。韩兴刚也吞吞吐吐地证实了这一点。日木栋岩画由于所在地的便利,已非全部原作,来自拉萨等地的画家游客们有意无意地留下了痕迹。并非全都是恶作剧,有人只是尝试一下制作工具及观察效果。有些真正是打算以假乱真耍弄后来者的。韩兴刚心怀叵测,在我倚着绝壁,冒险拍完差不多全部画面后,才幸灾乐祸地告知了这一点。南希当然也大上其当,并把幻灯片拿到美国去放映了。格勒虽未同行,却把相机交给了韩兴刚,请他代拍岩画。他不敢捉弄格勒,所以格勒现存的日木栋岩画资料基本可靠。

    离开日木栋岩画前,韩兴刚又丁丁当当敲凿了一批动物画。他说下次再来,还准备用汽油喷灯烧灼画面进行仿旧处理。

    我曾两次去过藏北高原腹地的绒马区加林山,那里远在日土以东千里之外,有众多的石头画,是刻在一种含铁质的有青褐色光泽的大小石头上的。多为动物形象而少见人物。双湖以南文部扎仓一带也有这类石头画,也许画家们的情致相通,韩书力就曾提醒说,加林山石画已有不纯因素了,与他同去的画家在那里留下了手迹,而且都刻在容易搬动的较小的石块上。

    岂止画家!和我一路前往的与美术无缘的人也曾在加林山的石面上凿来敲去,待我第二次去看,还在,而且经风吹日晒都如史前的古旧了。

    原始岩画现象如同叶脉一样延伸展布于亚洲大陆。我已沿这片叶脉的主干——南向印度、北抵阿尔泰——浏览过差不多所有岩画点,是通过实地踏勘和图片录像浏览获知的。长达万余里的石头上的形体生命,自成世界,纵贯中央亚细亚。花环围绕着乘骑,以舞姿行进的人们(印度岩画);打猎者、舞者、杂技者的群体(拉达克岩画)、背负行囊沿山道侧身行走的小人队列(日土);形单影只的牦牛野羊(双湖);猎获(和田);站卧、衣裸的男女们(呼图壁);步猎骑猎、繁殖格斗(阿勒泰)……

    往古时空通过这些群体形象存活于石质档案中。

    据我所见,这一万里主脉上的岩画除呼图壁之外,一应内容、风格、手法大同小异,具有朴实稚拙、简约粗放的总体风格。呼图壁岩画与它们有三点不同,一是主题为较单一的生殖祈望,二是人物竟大到真人大小,三是画技圆熟,颇具几何式的古埃及之风。而呼图壁岩画与齐吾普岩画中皆有小人群。

    原始岩画分布地域散漫而广大,时间跨度想必漫长。有人认为,世界范围内的山地岩画出现的上限在旧石器时代晚期,亦即万年之久;至于下限,我认为可截止到文字出现之时,我是联系了西藏岩画情况得出这一结论的。

    原因之一,迄今所发现的岩画,大都位于人迹罕至之处甚至无人区——当然,不存在在有人区而未被发现的岩画——而这些地区的古代自然地理环境显然是适于人类生存的,并且都留下了某些传说和痕迹。而正因为千百年来少有人烟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