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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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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北上无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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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地面,两类生灵配合默契:大雁吃羚羊的胎盘,羊羔吃大雁的粪便。双湖境内的羚羊产羔地已知有两个,一在绒马以北的色务岗根与藏斯岗根两座雪山之间的草坝上,另一个在色哇区境内的扎加藏布江以北。

    到了返回家园的时候,公羚们又担当骑士角色,当头羊,当后卫,在侧翼守护。簇拥着数千只母羚、幼羚的队伍,浩浩荡荡凯旋。每逢过河,总有公羚先行探路,选择水浅处,并在水中排成一列,辅助小羚羊过河。有的幼羚不慎失足,公羚便用长角轻轻托起,送到岸上。

    藏历九月底十月初,是一年一度的交配季节,羚羊们汇聚荒无人烟的荒漠、半荒漠地区。出于防止种群退化的本能,公羚们之间要展开竞争角逐,残酷厮杀。在安多县境内,格拉丹冬以北的荒漠大坝——“足措塘”(羚羊汇聚的原野),我看到了交配场地上数以万计的羚羊群。平坦的大坝漫无涯际,羚羊的阵容漫无涯际,生平第一次撞见如此壮观的场面,被强烈地震撼了!

    安多县多玛区嘎尔曲乡嘎仓地方,有个羚羊必经之路。成千上万只羚羊年年路过此地。不论遭到猎人多少次伏击,失掉过多少同伴,仍然千百年来一成不变地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不返顾,不停留。当灾难的枪声一响,阵容大乱,疯跑一阵后,又自动组织好队列,从容前进。

    鉴于大头羊、羚羊们在枪口下的遭遇,我对猎人职业有了看法。尤其一位在我看来很了不起的人,有一次一枪撂倒了一只怀胎母羚羊,他把那羊的肚子剖开,把即将娩出的幼羚掏了出来,双手涂满粘稠的热血,一点儿都不动感情。由此我得出结论:所有猎人的胆略都是可敬佩的,所有猎人的心地都是不可爱的。

    当然,我很虚伪,因为我随后不久便吃了那母羚的肉。

    双湖大汉阿布,有一次曾路遇从接羔地踏上返程的大约四千多只的羚羊群。还隔得很远,就见半天里烟尘滚滚,喧嚣如沉雷轰轰卷来。阿布还看过一对公野牛抵架。百无聊赖的野牛们用打架消磨时间,人所见到战斗时间最长的达四十多个小时。打累了,口渴了,就一起去河边饮了水再回来继续。那一次阿布一枪撂倒了一个,另一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往这边瞧一瞧,往那边看一看,不知道该怎样办才好。还有一次阿布开着“东风”与一头野牛对峙,那牛自恃悍猛异常,一个俯冲,硕大的头角牴车底——要是小车一挑就翻,解放卡车也抵挡不住,大“东风”还可以——猛一掀没有翻,牛身子就摇晃了起来,阿布认为那牛用力过猛,肯定得了脑震荡。事后阿布特意量了一下,那野牛的一步正好是自己的九步。

    阿布在双湖十年,据说他打死过近二十头野牦牛,十多只大黑熊,野羊子不计其数。当然那是前些年尚未颁布野生动物保护法的时候。该保护法一经颁布,阿布带头放下屠刀。听说要将他打牦牛的事写进书里,他表示不快。

    在藏北西部,尤其在双湖驻地,不吃牦牛肉无法维持生存。对于所划定的保护区,当地人都很明确了。我们外来人很难搞清哪是保护区或非保护区。这一次西部之行路遇过几头野牛,我们拼命射击,人家毫不理会,摇摇摆摆走出射程。

    最坏的是草原狼。谁也说不准一只狼一生中祸害的家畜和野物是几百只还是几千只。只有人是狼的唯一天敌。狼最害怕人,狼伤人在草原上是罕见的,偶一有之,这消息也会在大范围的草原上传来传去。但若碰上一群狼还是够恐怖的。我只见过四只狼纠集一处的。近年来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之后,携枪下乡的干部们只好拿打狼来过枪瘾了。在从文部到双湖的大草坝上,我们与一只黄色狼不期而遇。大家长短枪并用,子弹不下二十发,谁知那狼居然大难不死,长长地拖着滴血的舌头,在广阔的草原上疾奔逃命。草原逐狼有一种强烈的兴奋感,两辆丰田紧追不舍。那狼几次差丁点被碾在车轱辘下。我已清楚地看见那只狼复杂的眼神——狡诈的、惊恐的、仇恨的,还有些别的什么。有那么几次的瞬间里,我感到它的目光与我的目光相撞,它是否也看到除去兴奋、激动,我的眼神里肯定还含有别样的情绪。——我看见它怎样疾速地左右扫视,更疾速地择路而逃。料它必死无疑,就这大半小时的狂奔心脏也会爆裂的,我站在车里,挥舞着手枪,直着嗓子大喊:“它要死啦!它要死啦!”两辆车上的人情绪已达到高潮,人人都在叫喊。两辆车轮番进攻。另一辆准准地碾去,那狼却奇迹般地跃向一边;我们的车又从斜刺里冲上,车前那狼又纵身一跳。短兵相接,战局变化多端,短枪也用不上了。大家恨不能生擒了它。后来是另一辆车盯上了它,尾迫而去。那辆车的师傅尼玛扎西性格太文静了,开车也没有我们丹堆师傅那股猛劲。最后的结果是小车在靠近河边凸凹不平的草墩前再不能前进,眼睁睁地目送那坏蛋涉河而去。大家面面相觑,丹堆师傅安慰说,狼腿断了还能活,这只狼会很痛苦地死去,因为舌头受了伤,再不能饮水进食了。好眼力的丹堆师傅居然能看清子弹从长长的狼嘴下端穿过,直穿透了狼舌。我戴上近视镜也只看到血舌和一路滴下的粘稠的深红色血。

    平时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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