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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向死亡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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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丛林中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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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复杂,但做起来却相当艰难。关于这件事,岛田曾写过一篇文章,战后多年,在他弥留之际,发表在菲律宾的一家报纸上。

    在谁先进去的问题上,我与松下明子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往日,遇到有什么决策性的问题,他总爱与我争个先后,他好像有一种想法,认为这个小组,应该由他来当组长,我最多只能作他的配角,甚至作配角也不恰当,只能当一个小兵。我并没给他这样的机会,这让他很不愉快,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我并不惧怕这一点,在这片深山密林中,少了我,料想他松下明子也无法控制局面。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虽然离本部很远,甚至看起来完全是脱节的。今天,我打算给他这个机会。老实说,我害怕了,我先是把半边耳朵贴上洞口去听,什么也听不见。然后,我把整个头都伸了进去,当然,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们死了,那些与我们同甘共苦——不,那些比我们苦十倍百倍的弟兄,已经死去了!死亡之神已经攫住了他们,他们一步也不能挪动了,更不要说跑到洞口来掀掉铁盖,事实上,那种洞子是特殊的,九曲十八弯,时宽时窄,即使有力气,要摸到洞口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呼吸已几于停止。我知道他们是百分之百地死去了,而且,毒气也应该散发得差不多了,可是,我的心里总是发虚,总认为毒气还没散尽,总认为他们没有死,他们一个一个地端坐在那里,等着我们一进去,就围上来把我们掐死。或者,他们即便已经死去,由于死得太冤、死得不明不白,一定早早地变成了厉鬼,青面獠牙,伸出利爪,直待我们进去,就把我们撕成碎块。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思想,我又立即把头缩了回来。

    我对松下明子说:“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本来想对他说:你先进去看看吧。但我知道,这时候,也就是我们合伙杀死这些弟兄的时候,我们的眼殊一定都是血红的。杀人杀到眼珠血红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死都不怕,还怕我这个组长么?说不定,我这么一说,他会误以为我等他进去之后,便又会立即捂上铁门。因此,我换了一种说法。松下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虚荣心特别重,我这么一说,他一定认为我这当组长的在向他这个副组长讨计策,心里就会很舒泰,就会自告奋勇地首先进去看个究竟。然而,在这关键时刻,他却头脑清醒,没有中我的计,他居然把我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只好说:“我俩一同进去看看。”

    这个建议是最合理的,松下明子只好同意。那时候,我们真是互相提防着啊,那个洞口,只容一个人进出,谁先把上半身钻进去呢?我说过,这时候,我是绝对不可能命令松下明子的,别说是我,在这生死关头,就是天皇陛下亲自到场,松下也未必就会听他老人家的。普通人没经历过那种场景,自然也难以理解,在某些场合,任何命令都是无效的。

    松下明子只是血红着眼睛盯住我,看我怎样发话,这时候,我又只好说:松下,我先进去,你紧随我而来。松下不言声,但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这个提议是满意的。我把手枪使劲地掖了掖,又把军刀死死地拽了一下——这同样是下意识的自我防卫动作。然后,就把头钻了进去。但与此同时,我一把抓住了松下明子的手,也就是说,他的手是跟我的上半身一同进去的。当我的整个身子滑进去之后,我猛地往里一拉,把松下明子也扯了进来。

    我的朋友们,要我现在讲出我所看到的景象,真是一件于我来说是最为残酷的事情。我的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个人是闭着嘴和眼睛的,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眦也像瞪裂了似的;是的,眼眦也瞪裂了,因为一丝一缕的血,已从眼角流了下来。这时候,那些血还并没有干,如果我胆敢去摸,我相信一定还有热度。可是,我不敢去摸,松下明子更不敢去摸,我们只能远远地站着。他们的嘴唇都是乌青的,像那些被水淹死的人。

    我不知松下明子见到这一幕怎样想,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痈!杀死一万个敌人我也不会心痛(很抱歉,我是军人,杀敌人是军人的天职,因此我只能老老实实地这样说),但是,我是在杀害我的同胞啊!我对松下明子说:向弟兄们默哀吧。

    这一次的默哀是发自内心的。我低垂着头,心里流着血。

    接下来,我们才开始了“选材”的工作。

    我们蹲下身去,就像盗尸的人一样,或者像买牲口的人,一个一个去摸他们的手臂和大腿的骨节,先筛选出一部分,再逐个淘汰,把55个强壮的尸体选出来之后,我们将他们拖到了一边去。

    接下来,我们把那些“废品”一一伟大的将军们是这么称呼他们的——一个一个地往外拖,不过,这时候,我和松下明子都明白了一点,我们当中,哪怕只要死去一个,另一个也别想活了,不需要别人来处置我们,我们会“自然”死亡的。并不是说我们会被吓死,而是我们的精神会直接性地崩溃,是的,这时候,我们都需要一个活物在身边,才可能把我们已经坍塌下去的精神勉强支撑起来。只要另一个人出现了意外,那剩下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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