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在3月15日凌晨4时告别打扰多日的安曼,踏上重返巴格达的征程。整整两个月前,我被中国驻巴格达大使、北大老校友郑达庸揪着右胳膊最后一个迈出巴格达萨达姆国际机场海关。今天,郑大使又率队重返故地,而仅在三天前,包括CNN彼得·阿内特在内所有外国记者被限令四十八小时内离开伊拉克。前途吉凶未卜,但有郑大使御驾亲征,我特兴奋。我们一行共有四辆汽车,开道的是伊拉克驻安曼使馆的一辆白丰田,车上满载着大米白面,远远地跑在前头。我坐第二辆车,同车的曹武官和武官助理小李也是北大校友,一路并不感到寂寞。第三辆车坐着大使和其他随行人员,最后一辆是二十吨奔驰卡车垫后,装了满满一车食品和四百箱矿泉水,外加我们的两个文字记者。
太阳就在我们的前面,安曼至鲁威谢德快速路好似奔腾的伏尔加河蜿蜒而去,这段路长292公里,我已跑过两趟。头一次是和共同社记者北大校友河野澈往伊约边境采访难民,第二次是随安曼首席符卫建再访鲁威谢德难民营,那天我曾把白奔驰开到一百六,吓得老符又把方向盘要了回去。今天是第三次,沿途照例是层层盘查,不过比前两次客气得多,因为我们车上插了中国国旗,前有伊拉克外交官开道,后有中国大使作后盾。
中午10点,来到鲁威谢德边防站,在这里办完出境手续。再穿过七十八公里的中立区就要进入伊拉克国境了。公路上,十几辆四十吨的集装箱车正在等候过关,车身上挂有整幅白布,上用朱笔写了很大的阿拉伯文,曹武官说写的是“阿拉伯运输协会”,运的是援助伊拉克的物资。其中一辆白色工具车尤为醒目,车身上画有红十字,写着MedcinSansFrontier,我过去一问,是两个说法语的比利时医生,其中一个叫Dr.RenandToerk,他们是志愿为伊拉克送医药的医务人员。边防站外,所有开往伊拉克方向的汽车都装得满满的,连小轿车的顶蓬上全堆满了粮食和汽油,用尼龙绳捆得牢牢的。所有的汽车都在这里加足汽油,将备用油桶灌得满满的,因为自1月17日战争爆发以来,伊拉克就停止给市民供应汽油,黑市汽油比官价油贵九十倍。
10:30,我们驶入约伊之间的中立区,这段路长七十八公里,两个月前,国际红十字会在这一带沿公路修了三座难民营,专门收容伊拉克难民,安曼首席符卫建曾带我采访过这里的国际红十字会代表PeterFierz。可现在这里已经空空荡荡,仅剩穿深灰色制服的约旦警察照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地。路口有一堆炸弹皮和其他爆炸物,全是美国轰炸伊拉克的产物,被集中在这里,向人们展示“美国的罪恶”。其中一个挺新挺大,涂着草绿色的无光漆,由于车速太快,我没看清是副油箱还是巡航导弹。
11:00,我们驶入伊拉克边境,雄伟的伊拉克海关在路北傲然耸立,疲惫的士兵四处可见。趁办入境手续之机,我想把憋了一路的一泡尿解决掉,可就是找不到厕所,找士兵问,他们全然不懂英语,急得我原地打转儿。情急生智,我解开裤子模仿撒尿的姿势,士兵们顿时恍然大悟,甩手一指,我进了一座小楼。这里根本不分男女,厕内“遍地人遗矢”,毫无立锥之地。我踮着脚尖,寻找净土无望,只好就地解决。得意时吹着口哨四下乱望,猛抬头,抽水马桶的陶瓷水箱上赫然四个大字“中国制造”。
返回汽车,只见四个阿拉伯人正往我们车顶上装面粉,三只大口袋捆得结结实实,任凭我们怎么制止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是郑大使亲自出马,用阿拉伯语叽哩哇啦一嚷,他们才作罢。听司机讲,这几个伊拉克人由于食品短缺才到约旦来弄粮食,可没想到截了外交车。按伊拉克法律规定,伊拉克人不准搭乘使团车辆,这帮原想拣便宜,险些惹了祸。
11:30,我们进入伊拉克境内,大路豁然开朗,又宽又平,与刚才约旦境内的公路形成天壤之别。这里全是完好的高速公路,双向车道至少有六条快速分道线,交通标志醒目,路中央设有水泥隔离装置和钢板防护墙,路两侧是停车线和防护网。整齐的防护网将高速公路完好地封闭起来。公路上很清静,看不到其他车辆,只有我们的车队风驰电掣,以一百公里的时速飞驰。再向前,公路的中心隔离带被拆掉扔在路北的沙丘上,形成八十多米宽的宽广路面,曹武官说这完全可以辟作临时机场,供大型飞机起降。小李则提醒人们注意,这一带常有人持枪抢劫。这条自约伊边境开往巴格达的高速公路修得尽善尽美,每十公里一座立交桥,象一条金线将沿途城镇连接起来。完全不亚于我见过的波恩到科隆的西德公路。
曹彭龄武官是北大世家、俄语系主任曹靖华之子,文字造诣颇深,家学渊博,睹物言志,不时大发感慨,动人心肺。武官助理小李在北大与我同年级,我在国际政治系,他在法律系,其连襟陈刚是冰心之外孙,亦是我的摄影朋友,侃起居京朋友,感叹世界真小,海阔天空一通神侃,不知不觉出去几百公里。
车到Rutba附近,立交桥下出现加伪装网的双联37毫米高炮阵地,操炮的士兵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