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离航道
此时,鲍林的注意力频繁地在政治与科学间来回穿梭。政治活动将他置于受人攻击的地位,研究工作则成了他摆脱重压的手段。在出版社一再催促下,他于1949年完成了《普通化学》一书简易本的编写工作。此书更适宜于达不到加州理工学院水准的大学一年级新牛,因而读者面更广,他用录音机口述,让秘书整理成文,然后再由他作最终的润色。他的另一部书名为《大学化学》,1950年问世,也甚为畅销。1950年,鲍林购买了一辆崭新的英国造两座位绿色赛车,作为他给爱娃·海伦的生日礼物。
鲍林继续在思考蛋白质的结构。1950年春,怀恩巴姆案发生时,劳伦斯·布拉格、约翰·肯德鲁、马克思·佩鲁茨等人在《皇家科学院学报》上发表了一篇专文,题目为“晶体蛋白的多肽链结构”。鲍林见到这一标题时,心里一怔:难道布拉格的研究小组已取得突破,赶在他前面摘取了桂冠,将一种蛋白质结构中的原子一个一个都分得清清楚楚了?
他读了正文,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布拉格小组的这篇论文很奇怪,全文没有一个中心的议题,东拉西扯,犹如在洗衣房绳子上晾衣,七拼八凑地罗列了蛋白质种种基本的类型,缺乏令人信服的证据,更无明确的方法可用来鉴定具体的蛋白质到底属于哪一种类型。有些属于螺旋状结构,另一些则是旋转式链结构。鲍林很清楚,其中任何一种结构在化学上几乎都是无法轻易地予以否定的。布拉格及其研究组没有明确地指出到底是哪一种结构,更没有对蛋白质的最终结构作出清晰的定论。他们只是对阿斯特贝里提出的折叠缎带结构这一陈旧的观点有气无力地表示认同而已。
在布拉格小组的这篇文章中,鲍林从字里行间也读出了一些令人颇感兴趣的内容。这篇文章的作者根据自己对有关结构元素的理解——鲍林满意地注意到,作者还特别采用了加州理工学院发表的关于氨基酸形状和尺寸的详细资料——构造出蛋白质结构的种种模型,同时也考虑到使其具有最终形状的力,并且还特别强调了氢键的概念。鲍林本人原本也会这样做。
显而易见,布拉格在竞争中被鲍林规则击败的十五年时间里,已经学到了一些东西。鲍林在1948年卡文迪什实验室度过的那几天时间,对他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就在鲍林回国后不久,布拉格对佩鲁茨和肯德鲁由粗到细的研究方法进行了补充,强调整体蛋白质的结构,并且像鲍林那样对各种氨基酸的结构逐一进行了考察。
不过,鲍林完全可以放心,他知道布拉格仍然不懂如何正确地玩这一场随机性游戏。布拉格在1950年的论文中,在对蛋白质结构进行猜测时,并没有从化学特性方面施加足够的限制来充分缩小思考的范围。举例来说,这位英国人显然不相信肽链一定要保持刚硬和平直,他们设想的模型几乎都可以发生扭转或弯曲,鲍林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设想会有二十种而不是只有几种可能性的一个原因。另一方面,他们都附上了鲍林认为不必要的一个限制。在卡文迪什的这个研究小组认为,他们的螺旋模型中完整的每一圈所含的氨基酸数目必定是一个整数——很可能是3或4。哈金斯在他1943年的论文中也曾犯过这一个错误,认为这是一个整数。其思维方法是,既然蛋白质螺旋结构经历了结晶的过程,那么其基本的重复单元——也即所谓的空间组合——就一定会显示出一种可以用整数来描述的对称性。由于阿尔法角蛋白螺旋结构被认为是由完整的一圈组成的,那么,沿着链向上不断重复,借助于空间组合对称性这种思维方法,认为每一圈中氨基酸个数是整数,也就理所当然了;这样,每一圈都应当在氨基酸骨架的同一相位点上开始和结束。
但是,对鲍林来说,这并非是显而易见的事。他在牛津大学折叠他的纸质螺旋模型时,注意力集中在化学原理上,并没有留意结晶的图式。他草草拟想出来的模型并没有涉及到每一圈中氨基酸个数是不是整数的问题。然而,一旦想到这一点,他却怎么也看不出为什么非此就不可。在读了布拉格的1950年论文后,他开始想起,有关这个整数的结论,与30年代蛋白质研究人员对“魔幻数”的癖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是相信这种美妙整数的错误导致林奇陷入了怪圈而不能自拔。鲍林认为,自然界不是以那样的方式运作的,未必按数学方程的要求创造出各种生命体;自然界比这要懒散得多,更具有机会主义的意味——自然界喜欢用最简便的方式行进,这种方式需要的能量最少——这也是建立最稳定的化学结构所采用的方式!
布拉格研究组并没有搞到这一顶桂冠,但是他们的论文却使鲍林重新聚精会神地回到了竞赛的跑道上。两年以前从英国回来时,蛋白质曾经是他最为优先考虑的课题,他曾吩咐几位研究人员加紧这一方面的研究:科里及其同事在氨基酸和小型缩氨酸的结构研究方面仍然处于世界领先的地位,他们的研究结果证实了鲍林关于肽键是平直的思想;科里还和一个研究小组对一种完整的球状蛋白——溶菌酶作了研究,他们将其切割成细小的片段,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