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一场梦厣就此开始。我曾在勿拉士巴沙路让日本牙医和护士看过牙齿,他们的衣着都很干净。在密驼路小杂货店里的日本男女店员也穿得很整洁。可是来我家里的日本兵,由于衣服不经常洗换,也不常常洗澡,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我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自己家里闻到这股臭味。他们在屋子里和院子里走来走去,寻找食物。母亲储存的粮食终于给发现了。日本兵就在院子里生火煮食,把他们想吃的东西吃个精光。我不懂日语,无法跟他们沟通,他们就一面打手势,一面发出粗野的声音。如果我不能一下子领会他们的要求,就会被痛骂一顿或挨他们的耳光。这帮日本兵真是奇怪的一群,胡须不刮,头发蓬松,说的是一种既难听又咄咄逼人的话。他们的样子使我感到很害怕,以致彻夜不能安眠。幸亏他们天翻地覆地胡搞了三天就走了。
当这排日本兵在我家的院子里驻扎时,被俘的英国、印度和澳大利亚的军人奉命步行到樟宜集中营去。从1942年2月17日起,连续两天一夜,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从红桥经过。每次我都一连几个小时坐在走廊上看他们,心情异常沉重。他们当中有许多显得非常气馁和沮丧,对自己一下子就被打败,似乎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残兵败将叫人看了很伤心。
有些却令人敬佩,高原兵就是其中之一。我是从苏格兰兵所戴的军帽认出他们的。他们即使战败,列队步行时仍然昂首挺胸,依照军士长发出的口令,“左右、左右、左、左”,整整齐齐地踏步往前走。辜加兵也跟高原兵一样,挺着胸膛走,不因战败而意气消沉,依然表现出勇敢的精神。我暗自向他们喝彩,他们给我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正因为这样,新加坡政府从60年代起,就雇用了一连的辜加兵当镇暴警察。许多英军也保持着军人本色,其他的军人却漫步而行。
神色最沮丧的是澳大利亚军人。他们身材高大瘦长,没精打采地赶路,有许多没穿上衣,光着身子。要是英军,如果上衣不见了,军士们一般还会戴上臂章。澳大利亚军就不是这样。不管他们是因为气候炎热潮湿而把上衣脱掉,还是在战斗中上衣撕破或丢失,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流露出茫然无助的神情。我了解他们的绝望心情。
印度军人的士气很低落,我想也许他们认为这场战争跟他们无关。英军投降后几天,日本人把所有印度战俘集中在花拉公园跑马埔。动员他们加入印度国民军同英国人作战,争取印度独立。战俘们有一半愿意参加,他们的军饷和居住条件马上有所调整和改善。拒绝参加者则受到恶劣的对待。
日本兵离开我家之后不久,便传来消息说,日本人要所有华人到惹兰勿刹运动场集中,接受检证。我看到李绍茂和他的家人离开,认为自己也跟着去方为上策。如果我随后被日本宪兵发现留在屋子里,一定会受到惩罚。于是,我和忠祜一起到惹兰勿刹运动场去。碰巧忠祜跟其他人力车夫同住的“估俚间”①就在铁丝网围篱之内。几万户人家挤在这一小片天地里,所有出口都有宪兵站岗。
我在忠祜的小房间里度过一晚,便决定到出口处,接受检证后出去,可是值勤的日本兵挥手要我同一群华族青年站在一起。我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于是要求日本兵准许我回到估俚间收拾我留在忠祜房间里的东西。日本兵答应了。我回到忠祜的小房间,又躲了一天半,才试着从同一个检查站出去。这一次,我竟莫名其妙地平安通过了检查站。日本兵在我左手臂和上衣前面,用胶印盖上一个“检”宇,意思是检查过,可以出去了。我和忠祜一起回家,不禁松了一口气。我是有理由感到宽慰的。
跟华人算账
我永远不明白,关系到一个人生死的事,居然在那么反复无常和漫不经心的情况下敲定。我侥幸逃过日军的检证行动。这个行动是策划马来亚战役的日军参谋迁政信中佐(中校)下令采取的。他事先征得日军总司令山下奉文将军的同意,对新加坡华人筹款支援中国抗日并抵制日货加以惩罚。
在检证行动中,受害者的受难情况,我们所知道的往往简单零星。后来,我才知道在我通过的检查站,那些被随意拉走的华人,过后被送到维多利亚学校的操场,扣留到2月22日。他们双手被反绑,由四五十辆各种各样的罗厘载到丹那美拉勿刹海滩。这里靠近樟宜监狱,离东海岸大约10英里。他们下车后,被绑在一起,日本兵强迫他们走向海面。当他们往海面走时,日本兵便用机关枪向他们扫射。为了确定他们已经死亡,日本兵还用脚踢、用刺刀戳每一具尸体,以及采用其他残暴的手段。他们不打算埋葬尸体,任由海水把海滩、上的尸体冲上冲下,听其腐烂。几个奇迹般逃出的人,向人们描述了他们逃出鬼门关的惊心动魄的经过。
日本人承认他们在1942年2月18日到22日的检证行动中,杀死6000名年轻华人。战后,新加坡中华总商会的一个委员会在实乞纳、榜鹅和樟宜发现和挖掘了许多大墓坑,结果估计遭日军杀害的华人,多达5万到10万之众。1942年2月18日,日本人张贴布告,并派遣士兵到市区各个角落通过扬声器通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