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走近往事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四 东返上海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运动前不久的事。

    我的那张大照片,早年曾在北京家中挂了好一阵子,后来在装箱托人带往美国时,连箱子一起丢失了。

    我的求学生涯,是到上海一年后开始的。三岁那年冬天,我被母亲送进了幼儿园。

    在那所幼儿园里,小孩子们每天都不给脱去厚厚的棉袍,就让在地铺上睡很长时间的午觉,睡不着也得硬躺着,一出声音就会被老师“吼”。老师则扎堆在一旁大声聊天。我觉得老师很不喜欢我,因为常常在她们聊得正欢的时候我要“坐马桶”。老师很不耐烦,给我穿裤子的时候,像提着口袋想往里多塞些东西似的使劲地“蹾”。每次要“坐马桶”,我非得憋到忍无可忍时才敢说。我觉得自己总要“坐马桶”是很不“乖”的事。我怕极了老师那恶狠狠的训斥和又推又搡的动作。

    十五年后,我已去了电视台,有一个春节,全家团聚,父亲调侃我:虽然我现在“人模狗样、头头是道”的,可小时候,连“早”和“晚”都分不清。每次他和母亲去幼儿园接我,我嫌接得太晚,想表达的是:“叫你早点来,早点来,你偏要晚点来。”可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却是:“叫你晚点来,晚点来,你偏要早点来。”这时我才说出当年“坐马桶”的不快。母亲说:“家里那时不是没有人带你,送你去幼儿园原来为的是让你好玩,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不送你去了。”

    母亲大概感到我在幼儿园很不快乐,所以没有多久便给我退了学。我“失学”在家,“自由”了好一阵子。在热水瓶盖里种西瓜、往乌龟背上敲钉子、蹲在泡菜坛子边吃泡菜,我常常是二哥的好伙伴。

    更有甚者,我还和二哥一起,趁着阿爹睡觉时,到他的钱夹子里去“拿”钱买棒棒糖。阿爹睡在亭子间,他总是把自己的长衫盖在被子上,而钱夹子就放在长衫的口袋里。是二哥先发现这个吃棒棒糖的“资金来源”的。前两次,都是二哥动手,我在旁边“观战”,然后同享“胜利果实”。第三天晚上,我去“独立作案”了,可刚一伸手,就被装睡的阿爹逮了个正着。他也不是个富人,可能接连两天发现钱夹子里本来就不多的钞票有所短缺,于是便计擒小贼。

    虽然母亲对两个学龄前“小贼”未加丝毫挞伐和训斥,但却想到是该送我和二哥进学校的时候了。那时,小学并没有入学年龄的限制。中国的歇后语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我在家里也是瞎玩,莫如让我跟二哥一起去上学,跟得上班就学点东西,跟不上班,只当换个玩的地方就是了。于是,我一度成了二哥的同班同学。那年,我快五岁了。

    其实,二哥小时候绝少有特别出格的行为。一般来说,能够调皮捣蛋恶作剧的小孩都是“机灵鬼”,但二哥并没这份福气。他七个月早产,出生时不过三斤,放在暖箱里才得以成活。初生的二哥被父母叫作“三斤子”。长大成人后,二哥之所以是四个兄弟中个子最高的,完全是由于母亲注意到他先天不足,对他格外照顾所致。母亲曾让当时在美国进修的父亲给他寄回不少大钙片和含钙的“大力果奶粉”。正因为吃了太多的钙,他的骨头特别硬。小时候,从来不打孩子的母亲常说:“我可不愿意打大蜀,打了他我的手疼。”但是,二哥的智力毕竟还是受到了早产的影响。

    对二哥来讲,“功课好”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事。在二哥成长的过程中,我“抢尽风头”,虽然没有我的任何错误,但长大以后,总使我对他怀有深深的同情。

    我和比我大两岁八个月的二哥同班,自然令他感到很没面子,放学回家,便天天向母亲告状,说我什么都不懂,上课还乱动。

    对那段学生生涯,我只记得我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面。那个时代中国的人口只有四万万七千五百万,学校里也不会人满为患。我们教室后面的两、三排空位子,都成了我的地盘。上课时,我常在空位子上窜来窜去,挺自在的。现在想想,我该是班上最矮的,理应坐在第一排,何故把我放在最后面?或许母亲是这样对老师要求的?可能老师也没把我当回事?没准二哥告的状基本属实?

    总之,那段学生生涯的烙印是,我从滑梯顶上栽下来,在左腿的膝盖上留下个一寸长的伤疤,至今清晰可见。那段学生生涯的收获是:我对国语注音字母一窍不通,似乎从来没学过,而这正是那个年级该学的。现在,从台湾来的中国人在美国办的中文学校,仍然使用国语注音字母教学。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