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点都规定好了。
到了二月二十五日这天,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走出神武门了。紫禁城里的情形是这样,我身边有一群随身太监,各宫门有各宫门的太监,宫廷外围是护军的各岗哨,神武门外,还有由民国步兵统领指挥的“内城守卫队”巡逻守卫。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身边和宫门太监,只要这几关打通,问题就不大了。我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我打通太监的办法,也不过是花点钱而已。拿到钱的太监欢天喜地地谢了恩,我就认为万事俱备,谁知在预定时间前一小时,不知是哪个收了钱的太监报知了内务府。我还没走出养心殿,就听说王爷传下令来,叫各宫门一律断绝出入,紫禁城全部进入戒严状态。我和溥杰一听这消息,坐在养心殿里全傻了眼。
过了不大功夫,我父亲气急败坏地来了:
“听听听听说皇上,要要要走……”
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做错事的倒好像是他,我忍不住笑起来了。
“没有那么回事。”我止住了笑说。
“这可不好,这可怎么好……”
“没那回事!”
我父亲疑心地瞅瞅溥杰,溥杰吓得低下了头。
“没有那事儿!”我还这样说。父亲嘟嘟囔囔说了几句,然后领走了我的“同谋犯”。他们走了,我把御前太监叫来追问,是谁说出去的。我非要把泄底的打个半死不可。可是我没办法问出来,这件事,又不能叫敬事房去查,只好一个人生闷气。
从那以后,我最怕看见高墙。
“监狱!监狱!监狱!”我站在堆秀山上望着城墙,常常这么念叨。“民国和我过不去还犹可说,王公大臣、内务府也和我过不去,真是岂有此理。我为了城外的祖业江山才要跑出去的,你们为了什么呢?……最坏的是内务府,这准是他们把王爷弄来的!”
第二天见了庄士敦,我向他发了一顿牢骚。他安慰了我几句,说不如暂时不去想这些,还是现实一些,先把紫禁城整顿整顿。
“新来的郑孝胥,是个很有为的人。”他说,“郑很有抱负,不妨听听他对整顿的想法。”
我心中又燃起另一种希望。既然紫禁城外祖业不能恢复,就先整顿城里的财产吧。我对庄师傅的建议非常满意。我那时万想不到,他后来在他那本书里写到这次逃亡时,竟然把自己说成了毫无干系,而且还是个反对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