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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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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浓得化不开 第二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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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动不安的灵魂……

    “您的Darling,王先生,”志摩顿了一顿,“也喜爱艺术吗?”

    小曼苦笑一下,将头一扬:“今天,请不要谈及你我以外的其他人吧。”

    这任性的话,使志摩震动了。他默不作声地用刀叉对付盘中的一只大炸虾。

    志摩没有抬头看她。他已经用心灵看到了她的情绪变化。

    空气变得沉重了。

    想起了书。志摩抽出笔,沉思片刻,在小曼那本《涡提孩》的扉页上题上自己一首诗的起首几句:

    ……你是谁呀?

    酉熟得很,你我曾经会过的,

    但在哪里呢,竟是无从说起……

    离开了饭店,在街上他们又走了不少的路。

    到了东单,小曼说:“我该回去了,欢迎您到我家来玩。”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手指交错着。谁也不愿意先分开。

    她去了。他看着她的身影慢慢远去、变小、模糊、消失。他突然感到一种惧怕,惧怕她无端地闯进自己的生活又无端地离去,永

    远地离去……

    志摩脚下沉重,心头郁闷,犹如迷途在旷野中。他不想分析自己的情绪,那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美好的、崭新的希望在升起,复杂的、无情的现实又将它往下曳。

    真想唱一支歌。一支悲歌。

    (十二)

    几天后,志摩收到一封写在十竹斋诗笺上的短信,是王赓写来的,邀请去他家作客。志摩喜出望外,拉了胡适和海粟就去了。

    王赓在家里也穿着军服。他身材魁梧,蓄着唇髭,脸上的笑容显得刻板而勉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英武中略显儒雅,儒雅里又有点木讷。他彬彬有礼,但缺乏热情,招待客人像是执行着一项上级交下的公务。志摩一边跟他寒暄,一边打量着他,心里不禁感慨系之:小曼跟这样一个人生活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小曼却像一阵春风吹来吹去,又是张罗茶水,又是递烟送糖,忙得不亦乐乎。

    有海粟在,自然就谈到了画。小曼硬要大家去画室看她的近作。王赓向志摩和海粟欠了欠身。“你们谈谈吧。我,不懂艺术。

    请原谅,失陪了。”说罢,双脚一个原地向后转,跨着步兵操典式的步子,离去了。

    小曼快活地领着客人到了楼上。

    墙上挂满了画稿。木架上还有几幅没有完成的油画。海粟一个扫描,就尽收眼底;适之,背剪双手浏览一番;志摩则是一幅一幅仔细地观赏着。

    小曼的画灵秀出脱,但没有一幅是完成了的,看得出是随兴挥洒,兴尽即止。

    “刘先生,您看,我最近可有进步?”她侧着头问道。

    “我看……技法日趋熟练,构图章法还嫌简拙。这,也许是因为你游历山川还太少,胸中缺少丘壑……”

    小曼的眉心一收一放。

    “来,当场画一幅,让我看看你的运笔。”海粟指指画桌。

    小曼看了志摩一眼,沉吟了一下。

    “好吧。”

    她铺开一张对裁的宣纸,蘸墨运笔,画了一幅淡彩山水;柔白的手指下流出了道道墨痕,点拨挥洒,好山秀水,相映成图。最后,她又在白沙清清边的空白处添上几道波纹,逶迤悠长,仿佛是她心绪的委婉表露。

    她搁下笔,眨着眼睛看着海粟。

    海粟双臂抱胸,紧锁着眉头,半晌不语。最后,他严肃地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才气,可以在画中看到。有韵味,有感受,有气质;只是笔下缺乏力度和准确感,这说明你练笔还不够勤奋刻苦。画画可不像听戏玩票,只有长期的苦练才有成功的希望。”

    小曼频频点头。站在一边的志摩却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紧紧地握住海粟的手。“海粟,你真有眼力!”

    志摩那种异乎寻常的激动使海粟惊讶地住了口。站在对面的胡适,含蓄地微微一笑。

    从王家出来,志摩兴致勃勃地一定要请适之和海粟吃烤鸭,三人上了全聚德。

    晚上,十点多了,海粟正躺在沙发上看一本刚从法国寄来的新版《罗丹传》,蓦然,楼梯上响起了救火队员似的脚步声。海粟吃了一惊,抬起头。

    志摩像一头野鹿似地冲了进来。

    “这么晚了,你……”

    “我……怎么也睡不着,在街上乱走,看见你这儿亮着灯,就上

    来了。”志摩喘着粗气,双眼闪动着一种奇光异采。

    “有事么?看你这副样子……”海粟不安地问道。

    “没,没什么。有好茶叶没有?泡一大壶。”

    海粟彻茶,志摩随手捡起他丢下的书,翻了几翻,又放下了。

    “你坐下,坐下。你需要安静。你好像有点不大对头……”

    “有什么不对头?”志摩坐了下来。一杯茶喝过,他安静下来了。

    他们抽烟,喝茶,谈罗丹。突然,志摩起身说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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