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萌,让您的听众依侵着那清风似的音调在那株幻术般的大树下乘凉、休息,忘却了在他们周围扰攘的世界。我想知道,您这种永远受创造冲动的支配,究竟是苦是乐?”
“你不应该问我这些,孩子。只要问问你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永远不停地翻滚着思想、感情的激浪?又究竟是苦是乐?如果你自己不能回答,那么,你不妨去问问那夜荤,它呕尽它的心血还要唱,它究竟是苦是乐?
志摩缓缓地点头:“我懂了。谢谢您!”
泰戈尔喝着清冽的香茶,闭上眼睛,摇着头。过了一会,他睁开眼,说:
“志摩,我们写诗、写小说、写剧本、写散文,我们在描摹或者创造一个精神的天地,可是我们同时还面临一个现实的物质天地。
今天,我从印度来到了中国,我感到,无论在精神天地还是在现实天地,我们都开始了沟通。封闭的世代已经过去,每一个人都将属于整个世界。这是一个伟大的新时期。我心里一直想着一个问题,既要问你,也要问我自己。你们有的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从家里拿出来,算是对这新时期的一份敬意?”
“先生,我想,我的回答也许应该是:我们新一代的青年,必须认清自身的价值,保持我们凡事必求完美的理想,尽我们毕生的努力求得实现——这种努力不分国界和民族。”
泰戈尔满意地哈哈大笑:“你说的正是我心里的意思。好,今天不谈这些了。让我们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花香月色。”
夜深天凉,志摩将准备好的大衣给泰戈尔披上。
花香茶醇引动了诗情。
泰戈尔放下手中的瓷杯,低低吟道:
你把我的心纠缠在一百条爱的绞索里,
你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我的心不过是个微弱的生息,
为什么用这么多的绳索来把它捆起?
每时每刻和每个回合,
你都用你的诡计把我的心资去,
而你却什么也不前给予,窃心者呵,你!
呵,残酷的造化天地!
我到处流浪把你的心儿寻觅;
那么多的花朵,那样的光芒、芳香和歌曲,
可是爱又在哪里?
你躲在你那美的富裕里纵声大笑,
而我则独自哀哀哭泣。
“你来!”泰戈尔吟完后,笑着向志摩一指。
志摩并不谦辞,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敲茶盏,打着节拍:
这样的长夜,真不好过,
去是想去的,怎样去呢?
告诉他快些回来罢,大好的青春,不要辜负啊。
随便吃一杯吧,有点醉意有点酸意也活得有趣,
不要笑我这个年纪还要戴花,
不只我老了,春也快老呢?
泰戈尔鼓掌称赞:“这首诗真好,以后抄给我吧。”
“不是我写的。是我们的一位老大姐,宋朝女诗人李清照写的古词,我只是顺口将它译成英语罢了。您喜欢,我以后选择一些,一起抄了送给您。”
“好,我再来。我吟完再听你的。”
一口茶,一首诗;一首诗,一口茶。泰戈尔,徐志摩;徐志摩,泰戈尔。
月儿慢慢沉落,仿佛是俯下身来聆听他们的吟咏。
海棠和丁香的香气愈来愈浓。有几只杜鹃,随着诗韵啼鸣起来,自成节律。
茶罄了,诗也完了。
东方既白。
(八)
五月八日,中国学术界为庆祝泰戈尔六十四岁生日,由胡适任主席,梁启超主持,举行祝寿会。
会后,欢迎人士用英语演出泰戈尔的戏剧(齐德拉)。林徽音扮演公主齐德拉,张欧海扮演王子阿俊那;饰演爱神的是徐志摩;春神一角,则由微育的父亲林长民先生出演。
变色的灯光,照射在由林徽音亲手绘制的布景上,幻成了古。
印度幽深浓密的森林、庄严巍峨的神庙。一片神秘迷茫的景象。
玛那浦国王齐德拉瓦哈那的美丽的女儿齐德拉安格达披发、袒肩、跌足,手戴金镯,正斜卧在一条山洞边,跟爱神玛达那对话。
爱神头戴金冠饰,探着上身,披着一袭镇金的黑色短斗篷,一动不动地站立在舞台的中央。
齐:你就是那位带着五把短矛的神,爱情的主宰吗?
玛:(用深沉而响亮的声音缓缓说)我就是从创造者心中生出
的第一个孩子。我把男人和女人的生命都捆锁在痛苦和快乐的镣铐里。
齐:我知道,我知道那痛苦的镣拷是什么样的东西。
徽音双眉间点着一个鲜红的印记;两只眼睛画得又深又大。
她曳起衣裙,站起身子,款步走到爱神面前缓缓膜拜,脚上的铃锅叮吟作响。
你真是爱神。在伦敦,你第一次撩拨了十七岁少女的
心弦;这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