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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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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痕 第一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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娟秀清丽的容颜,瘦弱娉婷的身子、素朴高雅的风度、轻灵飘逸的韵致。

    志摩一阵狂喜。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圣母。

    在丝绒沙发榻上坐下,笼罩在幽静的灯光里。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一开始就谈文学。

    “您喜欢我的哪一篇小说?”曼殊斐尔声音有点沙哑,但很文静。

    “《一杯茶》。它的题目象征着您的艺术,您的人品。一杯谈条,宁静的单纯。”

    “您在清淡中品味出了什么?”曼殊斐尔感兴趣了。

    “一种对理想的追求。它比一切激越的浪漫主义诗句更为执着、真挚,是从生活的土地上升起的呼唤。我背得出爱德娜的话:

    如果我突然飞了起来,你得答应我抓住我的两只脚,好吗?不然,我就永远下不来了。”

    曼殊斐尔大声笑了起来。“您很了解我。在中国话里,叫做‘知音’吧。”

    “因为我们中国有一部伟大的小说,里面的女主人公像您,也

    像您笔下的人物。这部小说,是我们中国每一个读书人都熟悉的,它叫《红楼梦》。那个少女叫林黛玉。”

    志摩谈起了黛玉,她的美丽和病躯,她的凄凉的身世和多愁善感的性格,她的才华,她的爱情,她的孤独,她的忧郁,她的《葬花词》……

    曼殊斐尔出神地听着,她防佛听着自己在另一个陌生世界里的遭遇。“徐先生,您能够将那部伟大的作品用英文翻译出来吗?”

    “很遗憾,我必须坦率说,我没有那个才情,英文程度也不够。

    不过,我可以选几首诗译出来送给您。”

    她表示欢迎和感谢。“英国人威利和罗威尔译过你们中国诗。

    诗里的意境令我迷醉,是西方诗里所罕有的。我十分欣赏。”

    接着,她又说:“麦雷告诉我说,您认为中国现代作家很受契河夫的影响,我非常高兴。”

    志摩问:“您最喜欢契柯夫的哪一篇作品?”

    “《跳来跳去的女人》。您呢?”

    “我最喜欢的是《带搁楼的房子》。麦雷先生呢?”

    “我最喜欢《草原》。”憨厚的诗人麦雷笑着说。

    “托尔斯泰跟高尔基说:‘法国有莫泊桑,但我们的契河夫比他好。’我很赞同这句话。”志摩说。

    “对!我和麦雷也是这样想的!契河夫有诗意,莫泊桑却没有。”曼殊斐尔高兴地说。

    “我想把您的几篇作品用中文翻译出来,介绍给中国的读者……”志摩说,“我希望得到作者的许可。”

    “当然愿意!只怕不值得您的努力呢。”曼殊斐尔说,“不久,我就要到瑞士去了。我多么渴望见到那妩媚的琴妮湖啊!您能去吗?多么希望在那儿跟您再作这样饶有兴味的谈话……”

    雨还在下。志摩独自踏着夜色在伦敦街头走了很长很长时间,他不愿意马上从那美和诗的意境里脱却出来。

    二十分钟不死的时间。志摩经历了一次蜕变、一次升华。得失、成败、悲欢、生死,都像枯枝败叶纷纷落下,他的灵魂向更高处升华,像一脉青山,一座高塔,按一身肃穆,耸立云端。二十分钟不死的时间。他的生命与另一个丰饶的生命碰击,开出完美的花,已经期待了一百年。她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小说家,她是萨福,是第十个缪斯,穿过世代的云霞,披着白纱走来,每一步都是琴键的鸣响。

    二十分钟不死的时间。他用诗的灵杖点化了这次会唔,也点化了自己,他感到成熟了,感到满溢着青春的生机和力量;他要大步地跨出去,去拥抱这世界,这生活……

    秋风刚刚吹下第一片叶子,志摩启程回国了。

    向康桥告别。

    高耸云霄的圣玛丽教堂,罗马式的圆柱大厦,文艺复兴对代的叹息桥,维多利亚时期的四方形建筑,红墙的图书馆,绿如绒毯的草坪,黑抱方巾的学生,袍子上多一根红飘带的教授,幽静的果园,回流的河水,水上的古老磨坊……他留恋地最后顾盼。

    阳光柔和地洒在上面,镀上一层闪有紫罗兰光泽的金黄色泽。

    一片白云悠闲地浮躺在空中,一切都筹得像一幅画。

    跨一步,就将走出这一幅画。它却永远悬挂在这澄净的蓝天下。每一个在画里生活过的人都将牢牢记住它,它能记住每一个人吗?它一定也有记忆。一切都深藏在昼夜地流逝着的康河里了。

    踏上英国土地时,志摩的脑子里满塞着的是金融的法则和数字。现在,他带着诗的灵气,诗的梦幻,诗的美感,走了。

    没有眼泪,没有絮语,如一片云,无声地飘走了。

    携带着请傅莱义为他作的狄更生油画像,在海洋里飘浮了近

    一个月,他看见了祖国的疆岸。

    故国家乡,一看到你的面影,康桥的恋情,大学生活的悠闲,异国情调的回味,爱情的欢乐与痛苦,都成了梦,成了烟,幻化了,飘散了。一股灼热的强烈的情感从心胸深处升起,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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