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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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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那里走?那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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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开巷战。由于得不到外援,再次失败。3月,上海80万工人发动罢工,英雄的上海工人在广大市民的支援下,迅速击垮了盘踞在上海的奉直军阀,经过30个小时的血战占领了上海,成立了上海市临时政府。

    工农运动的猛烈高涨,从根本上动摇了帝国主义及其代理人在中国的统治,由是在他们的唆使下,革命营垒迅速分化。3月26日,蒋介石从安徽赶到上海,立即开始布置发动反革命政变。

    风云突起,日月无光。

    公元1927年4月12日,黄浦江畔响起了罪恶的枪声,工人纠察队被缴械,上海总工会被解散,一切革命机关被封闭。3天之间,300多人被杀,500多人被捕,3000多人失踪。鲜血把黄浦江水染红,硝烟将上海空气污染。一夜之间,寒暑易节,历史车轮陡然倒转,乌云倾天,光明胎死,白色恐怖的浓雾,随着腥风迷浸全国。

    “四·一二”改变的消息传到北京,朱自清十分震惊,惶急非常。近年来他为全家衣食奔忙,没有时间看什么书,与思想界似乎有些隔膜,但他也很留心报纸,因此在他的感觉中,“这时代如闪电般,或如游丝般,总不时地让你瞥着一下。它有这样大的力量,决不从它巨灵般的手掌中放掉一个人,你不能不或多或少感着它的威胁”。①自从今年春间北来经过上海时,这种威胁的阴影在他心中已越来越大。他要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但往那里走呢?心中不免有点惶惶然。回京后的一个晚上,朋友栗君突然来访。那夜月色很好,他们沿着西院附近小塘边一条幽静小径,缓缓地往复走着,怏怏地谈着。栗君是国民党员,他劝朱自清参加他们一伙儿工作,范围并不固定,政治、学术、艺术无不可以。最后他恳切地说:

    “将来若离开党,就不能有生活的发展,就是职业怕也不容易找着。”

    朱自清踌躇了,过了一会,他婉转地说:“待我和几位熟朋友商量商量”。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时期“一切权利属于党”,不但政治、军事,而且生活都要党化,“党的律是铁的律,除遵守和服从外,不能说半个‘不’字,个人——自我——是渺小的;在党的范围内发展,是认可的,在党的范围外,便是所谓‘浪漫’了。这足以妨碍工作,为党所不能忍。”①他几经考虑,决定不参加,不走这条路。

    过了几天,他找到栗君,对他说:“我想还是暂时超然的好”。

    四·一二”的枪声,打乱了朱自清的思绪,连日来心里都不安宁。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幕历史悲剧开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5月的一个下午,天色还未断黑,他夹着一支香烟伫立窗前沉思着。万里长空如洗,只有几缕白云飘浮着,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天宇被傍晚的黑墨愈磨愈浓,一刹那间,远山与近树都被一层烟霭笼罩住了。他似乎有所感触,填了一阙《和李白〈菩萨蛮〉》:烟笼远树浑如幂,青山一桁无颜色。日暮倚楼头,暗惊天下秋!半庭黄叶积,阵阵鸦啼急。踯躅计行程,嘶骢何处行?

    时令虽在春夏之交,而他的心境却已是一片秋意了。

    已是7月盛暑,天气很热,也很闷。一个晚上,他在院子里乘凉,这时月亮已渐渐升高,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声,已经听不见了,妻子在屋里哄着孩子,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在西院不远处有个荷塘,这是他天天从那里走过的。夜是这样的静,一轮月儿在浮云间缓缓地走着,他猛然想起荷塘,在如此满月的光里,该有另一番景致吧。由是,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有一条幽僻曲折的煤屑路,白天都少有人走,夜里自然更是寂寞了,路旁有许多树,在淡淡的月光下,蓊蓊郁郁的显得有点阴森。他一个人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渐渐地觉得好像超过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片天地,另一个世界里:独个儿在这片苍茫的月色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像是一个自由人。白天里的一切事都可以不理,享受到一种独处的妙处,心境似乎宽松了许多,他要好好地受用一番这无边的荷香月色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望过去是一片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在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白花和苞儿,有如一粒粒明珠,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的清香,田田的叶子颤动着,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那边去了,宛如一道凝碧的波浪。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那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朦朦胧胧有如梦幻。今晚虽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浮云,所以月光是迷镑的。在朱自清感觉中,这境界恰是到了好处:不明也不暗,不浓也不淡。一切都是那么调和、适中、静谧,这正适合他从中和主义思想出发,追求刹那安宁的情趣。

    荷塘四面,远近高低都是树,阴阴的乍看像一团雾,树消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树缝里漏出一两点灯火,树上的知了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树下水洼里青蛙咯咯地应和着。听着这嘈杂的蝉声与蛙鼓,他略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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