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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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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白马湖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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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青得可以,映在湖里,接着水光,自是一番妙景。湖在山脚边,山在湖的唇口,湖将山全吞下去了,青山与绿水悠悠地揉成软软的一片碧波。白马湖粼粼的水绕着校舍缓缓地流着,楼上教室都有栏杆长廊,凭栏远眺,山色水光,排空送翠,令人心旷神怡。朱自清均在都市里生活,见到这样幽美静谧的地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说到我自己,却甚喜欢乡村的生活,更喜欢这里的乡村的生活。我是在狭的笼的城市里生长的人,我要补救这个单调的生活,我现在住在繁嚣的都市里,我要以闲适的境界调和它。我爱春晖的闲适。①最令朱自清高兴的是,那里有许多为人正直,富有雅趣的朋友。夏丐尊率真俭朴,生性鲠直,“看见世间的一切不快、不安、不真、不善、不美的状态,他都要皱眉”。①校里就是湖多,三面潺潺地流着,草地也大,看过去芊芊的一片,夏丐尊喜爱这里的自然环境,他约了校里教师刘勋宇,依山傍水,修建了几间瓦屋,是他自己按日本格式设计的,正屋用拉门隔开,前面会客,后面做书房,小巧而实用。夏丐尊把房子称做“平屋”,隐含平房、平民、平凡、平淡之意。丰子恺浙江崇德县石门湾人,和朱自清同庚,也是经夏丐尊介绍到春晖中学教音乐、美术,兼任英文教员。为人多才多艺,善于将诗词意境、学生生活、儿童情趣即兴画出。他也结庐湖畔,也是按日本格式构造的,他喜欢初染鹅黄的嫩柳,遂在门前种一株柳树,因名小屋曰“小杨柳屋”,与“平屋”相映成趣。朱自清全家搬来后就住在刘勋宇以前盖的小房屋里,和夏丐尊毗邻,两家的前院只隔一垛矮墙。大门前有一口大湖,但湖口被两面的山色包抄住了,外面只见些微湖水。夏丐尊爱种花木,讲究摆设,挂一幅画,栽一盆花,种一棵树,都十分艺术,教人看了十分受用。朱自清很是欣赏:我爱白马湖的花木,我爱S家的盆栽——这其间有诗有画,我且说给你。一盆是小小的竹子,栽在方的小石盆里;细细的干子疏疏地隔着,疏疏的叶子淡淡地撇着,更点缀上两三块小石头;颇有静远之意。上灯时,影子写在壁上,尤其清隽可亲。另一盆是棕竹,瘦削的干子亭亭地立着;下部是绿绿的,上部颇劲健地折着几片长长的叶子,叶根有细极细极的棕丝网着。这像一个丰神俊朗而蓄着微须的少年。这种淡白的趣味,也自是天地间不可少的。①

    朱自清常到隔壁看夏丐尊拿着剪刀修枝,提着水壶浇花,在他院子里观花,在他屋里品画。朱自清喜欢喝两杯,但量不大,夏家有一株紫薇很好,夏丐尊常邀他在花旁喝酒。在散文《白马湖》中,朱自清写道:湖光山色从门里从墙头进来,到我们的窗前,桌上。我们几家接连着,丐翁的家最讲究。屋里有名人字画,有古瓷,有铜佛,院子里满种着花。屋里的陈设又常常变换,给人新鲜的受用。他有这样好的屋子,又是好客如命,我们便不时上他家里喝老酒。丐翁夫人的烹调也极好,每回总是满满的盘碗拿出来,空空的收回去。白马湖最好的时候是黄昏。湖上的山笼着一层青色的薄雾,在水里映着参差的模糊的影子。水光微微地暗淡,像是一面古铜镜。轻风吹来,有一两缕波绞,但随即平静了。天上偶见几只归鸟;我们看着它们越飞越远,直到不见为止。这个时候便是我们喝酒的时候。我们说话很少;上了灯话才多些,但大家都已微有醉意,是该回家的时候了。若有月光也许还得徘徊一会;若是黑夜,便在暗里摸索醉着回去。

    朱自清闲时还和夏丐尊的女儿满子玩纸牌。在教室仰山楼前有座游泳池,夏天他和夏丐尊的儿子龙文在绿波荡漾的池子里学游泳。日子过得十分快活。

    朱自清也常到丰子恺的小杨柳屋做客,在那间天花板要压到头上来,像“一颗骰子”似的客厅里,一起看日本竹久梦二的漫画集。小客厅互相垂直的两壁上,贴满了丰子恺的漫画稿,微风过处,可以听见飒飒的声响。朱自清喜欢这些画,感到它富有诗意,一幅幅画,就如一首首诗,看着有咀嚼不尽的韵味。他充满信心地对丰子恺说:“你可以和梦二一样,将来也印一本画集。”有一天,丰子恺给朱自清刚满四岁的女儿阿莱画了一幅画,夏丐尊提起笔来,在上面题道:“丫头四岁时,子恺写,丐尊题。”画美,字也好,朱自清爱不释手,后来将其制版,作为散文集《背影》的插页。在朋友中还有一个湖南人匡互生,教数学兼职训育主任,他曾参加过辛亥革命,后入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教育系读书,五四运动时,他率先打进曹宅,英勇非常;他生活艰苦朴素,诚挚热忱,作风民主,朱自清对他最为敬佩。当他于1933年去世时,朱自清曾写有一篇《哀互生》,热烈地赞颂他刻苦耐劳的精神,深情地表扬了这一位浑身是火充满热和力的革命教育家。

    在教师中还有一位教英文的朱光潜,他和朱自清身材大小相若,性格情趣相似,年龄仅小朱自清一岁,不少人以为他们俩是兄弟。朱光潜原先也在中国公学任教,也是应夏丐尊之邀来春晖中学执教的。他最敬重朱自清,曾回忆说:“当时佩弦先生正在那里教国文。学校范围不大,大家朝夕相处,宛如一家人。佩弦和丐尊子恺诸人都是爱好文艺,常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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