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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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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局外人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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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幸而中”,其实还是替自已辩护,并不真以为是神经过敏。像他这样的病态心理乡就是自己真想克服,也未必能够转变,他现在还不自觉,那就只能是愈益发展了。”

    不用说,他这病态心理的阴影也自然会罩住景云里的那幢小楼。最初的兴奋和欢乐过去之后,他很快就会觉察到家庭生活的另外一面。一九二八年四月,一位青年朋友问他是否应该结婚,他回信说:“据我个人的意见,则似为禁欲,是不行的,中世纪之修道士,皆是前车。但染病[指与妓女交往而染上梅毒之类]是万不可的。……于是归根结蒂,只好结婚。结婚之后,也有大苦,有大累,怨天尤人,往往不免。但两害相权,我以为结婚较小。”27虽然是劝人结婚,但语词之间,你看不到一丝对爱情和婚姻的浪漫热情。两年以后他又说:“爱与结婚,确亦天下大事,由此而定,”但爱与结婚,则又有他种大事,由此开端,此种大事,则为结婚之前,所未尝想到或遇见者,然此亦人生所必经(倘要结婚),无可如何者也。”28他甚至断言,一个人结婚以后,“理想与现实,一定要冲突。29鲁迅是很认真的人,别人郑重地来问他,他一定也是郑重地去回答:他明说是根据自己个人的意见,那他说的这些话,就多少是含有他亲身的体验。这些话当然都不错,两个相爱的人结婚,本来只是他们互相适应的漫长历程的起点,像鲁迅和许广平这样个性特别的人,互相适应的困难就尤其比一般人大,同居生活中远非罗曼蒂克的那一面,自然会逐渐显露出来。何况家庭并非一只密封的铁罐子,他们的恋爱同居,至少在鲁迅这一面,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而人间的事情,而是他向自己整个命运的一次夺路而逃式的抗争,他在家庭之外的种种遭遇,更必然会强有力地影响他们两人单浊相对时的心绪和气氛,他会将爱情和婚姻描述得这样透彻,应该说也很自然。但是,看看他说这些话的时间,离他们正式同居才半年多,我仍然觉得,他这透彻的认识是来得太快了。谁能想到,他在杭州度“蜜月”,快活得像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心底竟已经存着这样一份透彻的认识?与许广平同居,当然是给了他很大的慰藉,从身心两方面都增强了他对抗社会的力量,但同时,这恐怕也使他更深切地体验到了人性的复杂,人生的难于两全,而禁不住与那久久缠绕他的虚无情感,又添加一份深刻的共鸣。

    他这样常常以恶意来揣测别人,是否就不再上当了呢?并不,他依旧免不了上当。与那位要作他“义子”的廖立峨的交往,自然是不用说了。一九二八年,一位自称姓黄的青年向他求诗,他认真写了四句寄去:“禹域多飞将,蜗庐腾逸民。夜邀潭底影,玄酒颂皇仁。”不料过了一段时间,却见一份官方色彩的杂志上登出这首诗,而且是用手迹制成封面,这才知道受了骗,就说明他还是缺乏警戒心。因此,看到他在二十年代晚期心绪如此恶劣,与熟人朋友动辄翻脸,对应该怀疑的人却每每丧失警惕,我就特别感到悲哀。他这多疑和易怒并不是表示他的为人之道的转变,而是证实了他对自己立身之道的惶惑的深广,他的精神危机的深重。倘说他与许广平同车离京南下,是开始了对内心“鬼气”的又一轮反抗,是从那精神“待死堂”的第二次逃离,那到这个时候,这反抗和逃离全都失败了,自从回国以来,那“鬼气”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重压过他。

    注释

    1鲁迅:《答有恒先生》,《而已集》,四十页。

    2鲁迅: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日致李霁野信,《鲁迅书信集(上)》,一百三十七页。

    3鲁迅: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九日致邵文榕信,《鲁迅书信集(上)》,一百七十五页。

    4山上正义:《谈鲁迅》,《鲁迅生平史料汇编(第四辑)》二百九十六页。

    5鲁迅:《小杂感》《而已集》,九十六页。

    6同1。

    7鲁迅:一九二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致许广平信《两地书》,一百八十七页。

    8同1。

    9鲁迅:一九二七年三月十五日致李霁野信《鲁迅书信集(上)》,一百三十二页。

    10鲁迅: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致李秉中信《鲁迅书信集(上)》,六十一页。

    11鲁迅:《小引》,《朝花夕拾》,一页。

    12同5。

    13本段中所引文字,分别出自这几次演讲的两个记录下来的讲稿,即《关于知识阶级》(《集外集拾遗》,二百三十六至二百四十四页)和《文艺与政治的歧途》(《集外集》,一百零一页至一百零八页)。另两次演讲的讲稿未能保留下来,但据当时的听众的回忆,内容大致与这两个讲稿相同。

    14鲁迅:《在钟楼上》,《三闲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五八年版,二十九页。

    15鲁迅:《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三闲集》,一百零五页。

    16鲁迅:一九二七年七月十六日致章廷谦信,《鲁迅书信集(上)》,一百四十九页。

    17鲁迅:一九二七年七月七日致章廷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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