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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在一个城市的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就像一个男人在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身上留下开凿的痕迹,痛苦而甜蜜。北京这会儿正处于痛苦的过程中,当我载着一个铤而走险的农民领袖,穿过到处挖得坑坑洼洼的道路工地,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一出工地围墙门,我七弯八拐终于挤上了车流不断的北四环,其间不断地从后视镜里看上几眼,倒没有闪烁的警车尾随我们,不过我至少看见有几辆黑色帕萨特一直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我知道其中一定有一辆是战扬兄弟力图为我排忧解难,其余的当然是守土有责的干警。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得想办法甩掉它们,至少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全。
副驾驶座上的王老柄也紧张地东张西望,这混蛋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洗澡,浑身一股子酸臭的汗味熏得老子都快晕倒。我没好气地骂道:“你丫甭看,肯定有警察跟在我们屁股后面,那帮孙子还指着拿下你换军功章呢。”
王老柄斜眼瞪着我,一手紧紧抓住门楣上的把手,一手紧紧伸进腰间,一副董存瑞勇炸碉堡的煞笔模样,让我苦笑不得,俗话说困兽犹斗穷寇勿追,这两者情形都叫老子给赶上了,还不能激怒这头蠢驴,只能想辙讲讲政治送送温暖,暂时缓和一下紧张的斗争形势。
“知道去哪儿吗,大哥?”我陪着小心问道,就是泡妞时也没有这般百媚千娇婉约低柔。
他冲我吼道:“你怎么不往城外跑,还尽拣人多堵车的地方开,要是想耍我,就让你给老子陪葬!”
“我这不为你着想着么,越热闹的地儿咱俩越安全,真要赶上荒郊野地被他们一枪给放倒简直小菜一碟,我算什么角色死活人家怎会放在心上,要是在北京城里弄响你腰里的炸药才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件,这是政治你不懂,都是葛达裕骗你上的贼船啊。”
一通胡诌却打动了这个混球,他有些疑惑地问:“那老这么在城里转悠也不是个事儿呀,万一车子没油了咋办?”
“加油站有的是,公安还害怕你在那里引爆呐。哎,我要是甩掉他们,你自己有地方藏身吧?”
“有,但你甭想扔下老子,现在你小子就是俺的一张牌。”
“在城里也养女人了?”我挤出笑假模假式地问道。他恼怒地骂道:“你问那么多干嘛,关你个屁事。”
“嗨,我就那么一说罢了,如今男人手头有几个活钱谁不多添置几房媳妇儿,只有穷鬼才做白日梦。大哥你包工程其实比我们打工仔要挣钱多了……”
他呸我一口:“挣个屁钱,撅着屁股干了大半年,还欠着我们百十来万没给,说是把这块地要回来就发还我们的工钱。”
我知道这厮肯定先从葛达裕那里拿到了好处,也不便点破他,只好旁敲侧击:“大哥你这火玩得大发了,奥驰这场子可不能瞎砸,那可是政府的面子工程,本来讨钱是件正当的事情,你老哥腰里捆着这危险的玩意儿,性质立马就变了,从阶级兄弟变成阶级敌人你懂么?”
车到健翔桥,出口处有两辆警车闪着灯等在道旁,王老柄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看来全城的交警也接到指示伺机堵截我们。这时候我发自内心感谢北京的堵车洪流,他们都是我们的人肉盾牌,暂时保障着被一个脑子进水的包工头绑架的社会闲杂的人身安全。
想想这些忙碌的都市人每天上班下班,费尽心机把别人的钱弄到自己口袋,再想着法子送到另外一些人的口袋,在这个辗转腾挪的过程中,大家的房子、车子由小变大,床上的女人则由大变小,每天毫无例外吃掉一堆脂肪,然后坐在电视机前抱怨生活庸碌期待奇迹出现。只不过大家其实都是麻瓜,真正相信魔法能改变命运的傻瓜,就像惦记着皇上宝座的人一样寥若星辰,现实生活中的偶像也是分级别的,就像科长觊觎的位置是处长,处长惦记着的是局座,对成年人来说梦想当联合国秘书长还不如做一个小老板来得舒服,每个人触手可及的先都只是小范围的老大,他有权利吃桌上最大的虾,摸方圆几里内最妖娆的女人大腿,谋划着把压在自己头上指手画脚的那个家伙拉下马,越往上爬人越稀少,金子塔般逐级递减构成了江湖天下。
我打算往市中心一带转移,现在先随着车流在四环上蠕动,那些黑色帕萨特依然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其中有一辆变线到我邻近车道离我们一步之遥。这时候我依然没有想好脱身之法,摊上个铤而走险的家伙你还能说啥?何况我从教科书里学到了“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唯一动力”的箴言,打小就对泥腿杆子心怀敬意。
在眼毒的家伙看来,中国五千年的大历史,说穿了还是一部农牧民折腾史,从光膀子腰里掖片树叶遮羞的上古开始,先是部落首领黄帝臣服其他村落的子民,当上君临天下享受贡品的天子,接着少昊、颛顼、帝喾、唐尧相继残杀,山西乡村地主武装头目虞舜、大禹和夏启将“五帝”最后一位唐尧灭门,商汤和周武王打着黄帝的嫡系传人的旗号推翻夏朝,好不容易开始有始皇帝赢政当国,却逼出陈胜、吴广造反,不曾想被乡村混混刘邦捡了便宜,这刘氏天下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