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门广场的“四·五”运动仍是“反革命事件”;
如是,“反击右倾翻案风”、邓小平被人诬骂为“邓纳吉”,以及他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留党察看、以观后效”的决定照旧有效;
如是,建国以后几十年所有全国性的,涉及亿万人命运的重大冤假错案,统统都不能平反昭雪!
所有这一切,都被归结为赫然的四个大字:“抓纲治国”!这个“纲”,就是“阶级斗争为纲”。“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句话,还得“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抓着这个“纲”去治国,就是在继续狠抓“阶级斗争”的大前提下,去治理我们这个几度被推向崩溃边缘的国家……
这等于给实事求是、高瞻远瞩的“中兴伟业,人心为上”的战略主张,猛泼了一瓢冰水!
对此,陈云说:从粉碎“四人帮“到第二年3月,仍然“大有杀气”。仍被闷在家里“以观后效”的邓小平更直截了当地对人说:
“两个凡是”不科学,不符合马克思主义。胡耀邦说:这哪是“人心为上?,而是乱箭穿心嘛!
1977年2月18日,春节。在中央苏区时代就与胡耀邦亲如手足的冯文彬去看望胡耀邦。冯文彬看胡耀邦愁眉深锁,面呈重优,对胡耀邦说:“出门看看老同志老朋友吧,宽宽心!”胡耀邦说:“我哪儿也不去!”
时过八天,党中央主席华国锋和副主席之一汪东兴,”还有当时的中央组织部长郭玉峰,找胡耀邦谈了话,胡耀邦还是哪儿都不去。直到3月10日华国锋也在公开讲话中强调了
“两个凡是”之后,3月12日,党中央副主席之一的叶剑英找胡耀邦谈了话,胡耀邦在3月14日就去见了邓小平。
胡耀邦对小平说:“粉碎‘四人邦’之后,究竟人心在哪里?对全党命运攸关的这种大问题,凡是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都是看得清楚的,可是有些人就是模糊得很!”
3月底,党中央下了一道命令:任命胡耀邦为中共中央党校主持工作的副校长。当他踏进颐和园北刚刚解冻的党校校园的时候,仍思虑重重,为针对“两个凡是”寻觅一个精确的突破口而苦苦思索着。
毛泽东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
《把“四人帮”颠倒了的干部路线是非纠正过来》一文发表,石破天惊,人们认为终于可以盼到大天亮了。
一天下午,他把党校文史教研室从事古文研究的中年知识分子杨逢春,请到自己办公兼宿舍的那座两层的灰砖小楼,对他说:
“我想让你写个东西,你敢不敢、怕不怕?”
“怕倒不怕,不过究竟写啥?”杨逢春说。
“是有关干部工作的文章。”
“可惜我对于部工作情况不甚了了。”
“这不成问题,我可以给你介绍情况;如有困难。还可以找两位同志帮助你。”
“那好,我尽力而为。”
此后胡耀邦抽空与杨逢春、科学社会主义教研室的叶杨、陈中,以及《人民日报》的几位同志,聊了整整两个半天,讲了全国政治形势和落实于部政策的重要和紧迫。
胡耀邦说:这二十年来,我们党的政治生活很不正常,首先是中央政治局的生活很不正常。一是没有真正的集体领导,有时简直就是封建式的家长制;二是没有正常的批评与自我批评,使得一些坏人从中拨弄是非、诬陷好人。这是我们党执政后遇到的一次长时期的深刻危机。粉碎了“四人帮”,本来有了彻底改变这种不正常状态的极有利的条件,以全面恢复党的“八大”确立的正确政治路线。很可惜,役有迅速利用这个大好转机。现在,党内很多同志都急于要求利用这个好转机;但是要取得根本好转,还需要一个过程。对这样一个过程,虽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但也不能松松垮垮,得抓紧。
胡耀邦突然问:毛主席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
他说从十年浩劫一开始,他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建议在座的也好好地想想这个问题。
他说今后在党校,要真正地广开言路,真正地实行“三不主义”:不抓辫子、不戴帽子、不打棍子。“我还要加上一条:不装袋子!切切不可动不动就把一些道听途说或诬蔑陷害人的材料,装进一个同志的档案袋!”
他回忆起在延安担任军委总政治部组织部长时的生活景象说:在革命战争年代,我们的党集中了中华民族最优秀的儿女。国民党固然比不上,任何民主党派也比不上。所以常常能转危为安,最终取得了革命战争的胜利。建国后,又涌进了更多的优秀人才,“所以在三年过渡和社会主义建设中也取得了很大成就。但从1957年开始的二十多年来,一个又一个莫名其妙的政治运动,坑害了一批又一批的优秀人才。没被坑害的只能装哑巴,甘当“白痴”;因为“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开不如睡”,谈不上还有什么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和激情来充分发挥他们的真才实学。那么剩下来的,则多半是些庸才、奴才和鹰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