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屠耆堂长不了,他像秃鹫一样凶残,像恶虎一样嗜杀,这两天他已将王庭的几位侍从武士斩杀了,他们没有任何过错,只因先王平日十分喜爱他们,便怀疑他们会行刺他。他还会不停地疑心,不断地杀下去,杀侍女杀奴仆,因为他作了恶,他内心恐慌,他要用不断的杀戮来消除他的惊惧,最后,他会连自己的人也不信任,也斩杀起来。等着吧,人们将会反叛他,失掉对他的信任,他的将士、他的亲族,全都会离他而去。那时,我们兵不血刃地回归单于王庭。"
诸王望着稽侯珊,"那么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我的岳丈乌禅幕的部落。一个时辰后,我们率部出发,这场暴风雪将会持续到天明的,风雪会掩去马蹄的印迹,屠耆堂的追兵不知道去哪儿寻找我们。"
"遵从智慧的稽侯珊!他的话即是父王的旨意!"诸王道。
这支数万人的队伍沿着卢朐河向东走行了一个月,走过了茫茫的千里大雪原,冬天终于结束,覆盖大地的坚硬雪壳正在融化,遍地纵横着汩汩流淌的溪水。他们的面前出现了起伏的长岭,茂密的森林,那一蓬蓬压在树冠上的硕大雪盖也在初春温煦的阳光里化掉了,枝枝丫丫结起了饱满的苞蕾。三尺厚的冻土层亦在柔软松动,获得了雪水充足的浸润浇灌,显出土壤油黑的色泽。大雁们从南边飞回了,还有许多别的候鸟们,晴朗的天空热闹起来,在愈来愈浓的春风里,大地母亲的孕期莅临了,一夜间,绿油油的草木拱出湿润的泥土,绿浪一片连着一片,空气中,飘动着绿色生命的欢快清新的旋律。
在经历如此漫长的走行后,匈奴人个个疲惫劳顿,马匹也因缺少草料而瘦弱不堪,牛羊们大都在途中被当做食物吃掉了,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春天的草场上兴奋地嚼食着鲜嫩的青草,马儿们亦胃口大开,于是,稽侯珊决定他的队伍在这块富庶的黑土地上休整上一个春天,然后,再翻越大鲜卑山去到乌禅幕的部落。
匈奴人支起牛皮大帐,营地里漾起笑声和炊烟。
白日,男人们去河岸湖边打猎水禽,那里有多得蔽天遮日的野鸡野鸭,天鹅和白鹤,但匈奴人不动天鹅也不碰白鹤,它们是上天高贵的生灵,是受天神护佑的,匈奴人只猎那些蠢笨的花翎子野鸡和肥肥的野鸭。傍晚,营地里升起一堆堆篝火,一只只肥鸡胖鸭在烧烤中皮破肉胀,香气四溢,一坛坛新酿制的马奶酒被抬到空地上,人们割着肉喝着酒,夕日下落,一弯新月升上东空,这时,营地寂静下来,小孩子们止住嬉闹,马不嘶,犬不吠,这是个神圣的时刻,人们内心充满着无比圣洁的情感望月而拜。
"……哦,当诸星失去光彩时,是你照亮了黑夜,你是天父额上的一颗夜明珠,天父为了帮助黑暗中的人们,将你升上他宽阔的前额。你诞生于东方古老的大海,来自纯洁清澈的水中,那月夜凝生的霜露就是你滴下的水珠啊!……光明的新月,仁慈的天父将你皎洁的辉光赐予我们!使我们能够在黑夜驱动骏马的四蹄,看清山川河流;给我们以光辉的新月啊,天父额上最灿烂的夜明珠啊,你永存于九天之上!……"
跳跃的火光使大地一片红蒙,鹿皮鼓咚咚敲响了,急促的鼓点让匈奴人热狂起来了,一支支羌笛吹奏出高亢的乐声,人们围着篝火跳起舞,男人的双脚有力地跺踏着,披扬着长发的头颅如醉如痴地甩摆着;女人晃动着她们丰满的胸、臀,两臂优美地舞动……
"噢……嗨!嗨!……"
"噢……嗨!嗨!……"
在快乐宁静的日子里,稽侯珊多半时间是独自一人待着,他不与诸王去湖边射猎,也不同他们一起骑马呼号喊叫着围追黄羊,他挎着他那副犀角长弓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山林里,却不射猎一只鹿,一只狍子。他在思考很多问题,他在想他的匈奴究竟是怎样一个民族呢?这个民族没有文字,没有圣者和哲人,祖先的业绩和故事就是老祖母在夏夜讲诉的传说,混沌初开,盘古巨斧凿出天地,天之下,地之上,在那温暖湿润大江长河环绕的中原,黄帝倡农耕,神农尝百草,后稷教稼穑,伏羲演八卦。而在北边的蛮荒之地,匈奴的先祖们征服了草原上脚力最快的骏马来作为自己的坐骑,他们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所有的男人都有拉开大弓的伟力并且全是披甲骑兵。长兵器为弓矢,短兵器为刀铤。像狼一样,形势有利就进攻,不利则退却,不以逃遁为羞耻。从君王到兵士,全部食兽肉、衣兽皮、披兽毛皮袄。健壮的年轻人吃肥美的肉食,老弱病者啃残剩的骨头,人们敬重武士而轻践衰老的人。父死子妻后母,兄死弟妻寡嫂。
这些骑马游猎的人就是为了角斗厮杀才来到世上的,像狼熊虎豹,只要活着便不能停止战斗。他们吃食兽肉似乎身上也就具有了猛兽的脾气,当他们的铁骑冲进黄帝子孙们居住的城池时,那些身着布帛、手捧竹简、以斯文柔弱为美的人被吓呆了,他们愤怒的吼叫同野兽一般无二,他们纵火焚烧了那座座雕梁画栋的楼宇,砸毁了一捆捆楔刻着文字的竹简,据说那是圣人们的教义和游猎人永远弄不懂的诗书和各种戒律。他们还抢夺走许多腰肢柔软、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