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欲走,杜受田走了上来,拉了拉学生的手,表示祝他一帆风顺、马到成功。奕宁心里有了谱,安德海的馊主意尤如一颗定心丸,稳住了奕宁的情绪,奕宁勉强笑了笑:
“小安子为我立了大功,日后会重重赏你的。”
安德海立刻跪倒磕头:
“谢主龙恩。”
奕宁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走近龙床,他和其他五个兄弟并肩跪在龙床前。果然不出杜受田所料,道光皇帝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他好像感到浑身忽然一轻松,什么病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努力靠坐在龙榻上,好多天来,眼睛都看不清人,而今天眼神特别好,嘴也不感到总是麻木了。太医给他把了脉:
“恭禧皇上,皇上龙体已康复了。”
道光皇帝苦笑了一下,他从太医难以察觉的一丝震惊中意识到自己这是“回光返照”,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预兆。忽然,一阵眩晕,天眩地转,他闭上眼睛,告诫自己还有一项重大的工作没完成呢,现在可不能撒手而去,国不可一日无君。道光努力地睁开眼睛,两行泪水潸然而下。众皇子也都默默地低下头。过了一会,道光强作欢颜,将六个皇子叫至龙榻前,他向皇子们提出了一些安邦治国的问题,限定皇子们以最精炼的语言进行回答。几个皇子虽也讲得头头是道,但比起六皇子奕沂都差了一大截。只见六皇子奕沂口若悬河,引经据典,对答如流,分析精僻,观点鲜明。道光皇帝听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称赞。
四皇子奕宁仍跪在龙榻前,一言不发,只见他泪如泉涌,伤
心至极,可是他只是抹泪,并不抽泣,他的泪把帕子都打湿了,他又拿出一个新手帕,不断地擦泪,可那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个劲地往下落,几乎是泪雨了。他越擦泪越多,三四个帕子都全擦湿了。道光皇帝心头一酸:
“皇儿别再哭了。”
道光皇帝的泪水也掉了下来。四皇子奕宁强忍悲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断断续续地倾吐:
“阿玛龙体欠安,儿臣日夜对上苍祈祷,唯愿父皇早日康复,此乃国家之幸,万民之幸,儿臣之幸也。”
一句“阿玛”叫得恰到好处,这是道光皇帝最爱听的两个字。皇儿小的时候总叫他“阿玛”,长大以后,按父子君臣之礼,改称“父皇”。“阿玛”不带有任何政治色彩,而“父皇”则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声“阿玛”勾起了道光皇帝无限的回忆:
孝淑睿皇后在世的时候,道光最爱、最宠、最敬的是这个皇后,她端庄秀丽、文雅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一笑时那甜甜的笑靥永远让道光品不够。有一次,下朝回到皇后那里,皇后笑迎了上来,她的怀中抱着八个月的四阿哥奕宁。生了孩子,皇后更焕发了少妇的美,体态丰满,春杏带雨,道光皇帝一阵激动,将皇后拥在怀里,宫女、太监见此情景连忙退避,皇上把妻儿抱在怀中走入卧室,他将四阿哥放在小摇车里,急忙携皇后之手拥入床上。皇后笑着半推半就,含笑迎君:
“别,阿哥在看着我们呢。”
“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阿玛、阿玛。”
一声清脆的童音从摇车边传来,这是四阿哥奕宁生平第一次叫阿玛,那稚嫩的童音似天上飘来的仙乐,在道光皇帝听来那么美妙动听。他放开皇后,跑到小摇车旁,那白白胖胖,娇嫩无比的婴儿正冲着他笑呢!道光忍不住把娇儿紧紧搂在怀里。
往事如烟,“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孝淑睿皇后早已崩逝,当年的娇儿现在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正跪在父亲的面前,道光皇帝禁不住这至亲之情的打动,痛哭起来。奕宁连忙向前走了一步,道光一手将儿子揽在怀里,泣不成声。这下好了,奕宁也不需要什么手帕擦了,他见呵玛悲痛至极,做儿子的确实被打动了,奕宁动了真情,他伏在龙榻上哭个不停,泪水、鼻涕打湿了床单,道光皇帝撩起自己的衣角为奕宁擦去泪水。哭了一会儿,奕宁抬起头来,那眼泡已哭得红肿起来。
“阿玛,此时儿臣方寸已乱,实在无法虑及安国之事,恕儿无能,倘若阿玛有什么不测,儿愿伴驾西行,永伴阿玛身边。”
奕宁也真的是这么想的,再加上杜师傅和安德海的一番提示,这话此时此刻从奕宁口中说出特别入耳。道光皇帝听了,倍感宽慰,有此孝儿,不枉为一生也。他暗自思量:奕宁虽才不及奕沂,但忠厚仁义,有仁君之量,此乃天下百姓之福也,随立四阿哥奕宁为皇太子,但又觉得委屈了奕沂,同时加封奕沂为恭亲王,辅佐朝政。
公元1850年,道光皇帝驾崩。
次年,20岁的奕宁当上了皇上,年号“咸丰”。
公元1851年元月,北京紫禁城上上下下一派喜庆气氛,皇上奕宁将要在这里举行登基大典。整个皇宫张灯结彩,满清群臣沐浴更衣,翘首以待。年方20岁的咸丰帝,英姿焕发,踌蹒满志。他身穿淡黄色的龙袍,外罩带有日月星辰的团龙补褂,升至宝座。御前大臣、军机大臣、御前侍卫、乾清宫侍卫等在殿内、殿外排班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