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应诏勤王(3)
吴襄这番议论,竟是信口开河,大话连篇,崇祯却被他说动了心。这些年来,官兵越剿杀,农民军仍不见减少,却日益发展,官军也越败得惨,不可收拾。吴襄所列举官军败绩,不足以对付农民军,多少也道出了些实情。另一方面,吴氏父子所领“边兵”毕竟没同农民军作过战,他吹嘘他的儿子三桂敢战,能擒住李自成,这肯定会给崇祯留下深刻印象。但当前最紧迫的问题是撤宁远援京师,吴襄作了否定的回答,弄得崇祯又没了主意。
尽管崇祯已有撤宁远的想法,也得到了京外许多督抚的赞成,但以陈演、魏澡德为首的廷臣们仍抱定“弃地非策”的主见《流寇志》,卷9,149页。,声明:“无故弃地二百里,臣不敢任其咎。”就是怕崇祯事后以“弃地”论罪,所以咬定不能撤。《明史·吴麟征传》,卷268,6858页。参见《明史纪事本末》,卷79,1375页。议撤宁远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月,由于阁臣们反对,崇祯自己也不愿承担“弃地”的责任,就把这件事关国家命运的大事给压下去了。
误了宝贵的时间,失去了良机,京师终于无可挽救了!
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初,农民军已兵临宣府城下,正向京师逼近。宣府距京师五六百里,指日可达。告急文书传来,举朝惊慌。崇祯召集文武大臣、科、道各官,问“战守之策”。诸臣默默无语。崇祯叹了口气,愤愤地说:“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耳!”说完,拂袖而起,恨恨地离座而去。《石匮书后集》,卷1,36页。
随着形势的急速恶化,京城内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有一起谣言,说吴三桂投降了清朝。廷臣不胜惊惧,崇祯急忙询问吴襄,核实此事。吴襄很肯定地说:“三桂忠孝,必不至此。”经此解释,崇祯和廷臣才放下心来。《明季北略》,卷24,“流寇大略”;参见《国榷》,卷100,6065页。
面对极其危险的局势,廷臣们仍无一言可进。京外督抚大都认为撤宁远援京师为便,崇祯这才后悔不用吴麟征之议,赶急把扣留的奏疏发下,决定弃宁远以卫京师。为了挽救覆亡的命运,他不惜用重赏、高爵位来激励将士用命。三月四日,崇祯手诏赐封吴三桂为“平西伯”,与三桂同封的还有左良玉、唐通、黄得功,皆封伯,后又补封刘泽清为“平东伯”。另给刘良佐等二十余员将官晋级。
六日,崇祯下令弃宁远,征召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蓟镇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率部入京“勤王”。《流寇志》,卷9,152页,参见《明史纪事本末》,卷97,1379页。崇祯发出征召全国兵马“勤王”,却几乎无人响应。刘泽清谎报坠马,脚受伤,借故不奉诏。吴三桂、王永吉等离北京远,何时发兵,尚不得而知。只有唐通部离北京近,率八千人马先到北京。这真是杯水车薪,怎能救得了明朝的危亡!况且唐通其人“口辩无勇略”,也是无济于事的。《明史·曹变蛟传》,卷272,6981页。崇祯视之如救星,当即给予重赏,封“定西伯”。唐通慷慨激昂,表示不辱君命。不料他与监军太监杜之秩率部赴居庸关防堵农民军时,投降了李自成,居庸关不守而破。此关是北京的门户,农民军一无阻挡地直趋北京。
崇祯直到农民军已临近北京门户才下令撤宁远,征召吴三桂等入援,可惜为时太晚了。明政权已亡在旦夕!
吴三桂一直焦急地在等待撤宁远的命令。他先得到赐封的喜讯,当然感到高兴。他以33岁之盛年得封平西伯,这在他的仕途上无疑又是一个重大的突破。此刻,他确是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然而,在他短暂的兴奋之后,不能不想到,崇祯这次破格优赏意味着什么,他凭自己多年的经验,意识到崇祯慷慨加封必有用自己之处。再深入一层想一想,他感到形势变得严重起来,已到了十分危机的程度,否则,崇祯怎么会突然把“平西伯”的赐封加到自己身上?他身居辽东,封号不加“平辽”、“征辽”字样,却加了“平西”两字,这不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准备打西边的农民军吗?果然,崇祯特使太监谢文举星夜驰至宁远,向他下达了征召“勤王”的旨意。三桂当即拜诏,感激皇恩浩荡,不敢怠慢,立刻部署撤离事宜。与此同时,王永吉奉命出关,督率关外宁远军民入关。
吴三桂所部精兵四万,辽民七八万,“皆耐搏战,而夷丁突骑数千,尤骁悍”徐鼐:《小腆纪年》,卷4,45页……如果仅是撤军,自然容易,但还要撤走当地百姓,就麻烦多了。三桂生长于辽东,他的部属也多系辽东人。由于长期同清兵仇杀,一旦失去辽兵和三桂的保护,处境可想而知。所以,辽民和士兵家属不愿留在宁远。三桂也不能不为他的部属着想,便决定把宁远及其附近的兵民全部迁入关内。尽管形势紧急,刻不容缓,他“迁延不即行,简阅步骑”,为准备撤退仍耽搁了数日佚名:《四王合传·吴三桂传》,载《荆驼逸史》……撤离诸事完毕,约在三月初十日或稍后,三桂率军民五十万众明清官方文献及私人著述,多记为百姓50万,此数显然夸大。《国榷》,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