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玉宇呈祥 31 保粮道康熙纳忠谏 闻凶耗培公焚情结
不犹豫地说道:“不成。巴海在奉天与罗刹周旋多年,不宜弃长就短。”
康熙又连举了五六个将军,周培公都觉得不合适。他长叹一声道:“可惜图海,得了中风之疾。哎,对了,皇上何不用飞扬古?奴才昔日在京,曾和他多次论兵,知他老谋深算,持重有力而且善采众议——这人行!实在是良将。”
康熙听周培公和熊赐履意见一致,舒了一口气,脱道:“听说他是有名的‘瞌睡虫’,不知是真是假?”
连皇上也知道飞扬古这个绰号,周培公不禁轻声一笑,说道:“有人精明露在外头,也有人深藏不露,自然难逃圣鉴。但奴才请皇上留意,在茫茫千里草原作战,最要紧的还是粮食。我军粮道必须畅通,敌军粮道应千方百计截断,军事即使小有失利也无碍大局。”
高士奇道:“培公,你一再说粮,我就不懂。难道中原粮食不足以与葛尔丹相比吗?”
康熙也觉得周培公太多虑,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周培公。周培公好像有点不知怎样说才好,半晌才道:“高相,粮食得从东南运啊!路这么远,一旦接济不上,便会功败垂成。这件事我想得最多,除了有钦差专办之外,皇上一定得亲自掌握——皇上请看地图,若在延安、榆林、伊克昭等地设卫设厅,卫厅长官不归府县辖治,也不问民政,只管奉皇命筹调应急用粮,如何?”
康熙专心致志地随周培公的手指在地图上看着,边听边想。移时,轻轻一拍案,说道:“好!可谓算无遗策!”
周培公的眼神却黯淡下来,喟然叹息一声仿佛用尽了气力,颓然说道:“兵无常法,战无常道,即使人主统兵也是一样的道理,切盼皇上圣心独运。奴才说的这些肤浅之见,也未必就对,但皇上既然亲征,不能不说是孤注一掷,志在必得,必须缜密行事。譬如说设卫厅筹粮,除了皇上和高相外,其余的人不必让其知晓。免得办粮臣子心有侥幸,彼此推诿,倒误了事。唉!臣真想随主子挥戈西征,以此多余之躯捐命疆场,奈何时运不济,怕是难熬到那一天了!”说着周培公已是凄然泪下,注视着被风吹得一掀一动的窗纸,久久没再言语。
康熙也没有说话,只看了看斜倚在桌旁萎顿不堪的周培公,站起身来走至桌旁,提笔疾书,方大声道:“魏东亭进来!”
“奴才在!”满身大雪的魏东亭应声而入,甩袖子打下千儿道:“主子有何旨意?”
“你不能在奉天多呆了。要尽快赶回江南,告诉你,海关税金要全部用来买粮。回京后朕再给你旨意!”
“扎!奴才明日就启程。”
“还有,”康熙将纸交给魏东亭,“你绕道北京,传旨给太医院,派最好的医生,带最好的药来为周培公治病!”
“扎!请示下,带什么药?”
“明早你问高士奇,由他来定。”康熙说着,掏出怀表看了看,温和地朝周培公一笑,说道:“培公,朕还有事,得去了。你好生养着,这病不要紧的。让高士奇留下,你们谈谈。他也懂医,参酌个方子出来。你是有专奏之权的臣子,要什么东西,只管告诉朕!”说罢,带着侍卫们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高士奇和周培公。大约方才精神耗得太多,周培公显得疲倦,脸上毫无血色,却还勉强招呼高士奇就坐,又命人看茶。
高士奇自己搬了把椅子,坐近了周培公床前,笑嘻嘻说道:“你不用张罗照应我,如今你是病人,我是郎中,请诊脉。”
周培公摆摆手,说道:“高先生何必客气,我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我的病自己心中有数,治也罢不治也罢,只在两年之内了。”
高士奇笑道:“周郎何必英雄气短?你正在英年,往后日子比树叶还稠呢!再说我奉圣命为你诊视,不看脉,怎么交旨呢?”说着便搭脉。
搭脉归搭脉,高士奇知道,周培公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既不同于愚昧无知的韩春和,又不同于痴情忘我的苏麻喇姑。这位周培公,无书不读,学问渊博,能言善辩,又一身正气。文能治国安邦,武能统兵杀敌。在大清的文武官员之中,他是惟一的文韬武略兼备,深受皇上信任和器重之人。在这样人的面前,自己那点小聪明玩不转,而且,周培公自己就懂得医道,你哄不了,骗不了,也唬不住他。诊完脉,便老老实实说:“培公兄,在真人面前,我高士奇不敢说假活。你的脉象不好,已是病人膏盲。据学生看,此病非一般药物能治,只有你自己振作精神,以心法疗之,或许可见功效。你正在盛年,千万不要过于郁闷。”
“高先生,你不愧是主子跟前的人,用心如此诚恳,我岂能不感激涕零。请回报主子,说我定遵从你的嘱咐,安心用药调养,劝主子不要以我为念。”周培公正说话间,忽然瞟见高士奇腰中系着一条打满结的丝绦,他眼睛一亮,诧异地问:“高先生,你腰间系的是什么,这可是不祥之物。”
“哦……”高士奇低头看了看,笑道:“这是内务府老何夫人临终给老何的,没人能解得开。我看着像玛瑙珠子似的,挺爱人的,就佩上了,倒不知是不吉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