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夺宫 50 哀身世含愤入空门 叹前程酒泪别帝君
你起来,坐到那边脚榻上。——这份诏旨朕已拟好。你瞧瞧,如无不妥,今日就叫杰书明发出去。”
熊赐履双手接过朱批谕旨,欠着身子坐了,仔细读了一遍。他也觉得文辞欠佳,不过平心而论,一个十五岁的人能写出这样的诏书,也实在难得。赶忙说道:“万岁圣学又大进了!这样处置,不但朝臣宾服,就是先帝爷在天之灵也是欢喜的!”
康熙冷冷说道:“朕无意听这些个,你再斟酌,可有甚么添减的没有了?”
熊赐履沉吟片刻,说道:“嗯……若论处置这事,话也就说尽了,如能再加几句抚慰百官的话就更好了。”
“嗯,好!你写来朕看!”
熊赐履领了旨,退至殿角一个案前,现成的笔墨,略一思索,便顺着康熙的口气在后边加了几句。康熙看过之后觉得很满意,笑着点头道:“就这样,叫上书房誊清明发罢!”
熊赐履方欲退下,康熙忽然叫住了他:“你下去见索额图,就说朕已决意纳苏麻喇姑为妃,叫他早些自寻太皇太后辞婚,休生妄想!”
熊赐履正要说话,康熙一摆手:“你跪安吧!”熊赐履只好叩头辞出。
经过这一场闹剧,康熙心情松快了一点,便转向厢阁来找苏麻喇姑。虽说是打趣索额图,此时他倒有一个新的想法——苏麻喇姑给不了伍次友,更不给索额图,朕便自己要了,又有甚么不好?
一脚跨进西阁,康熙不禁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麻喇姑已经剪去一头青丝,换上了一身缁衣。
“你——”
“曼姑,婉娘!”康熙痛叫一声,“你不能这样,做朕的妃子不好么,朕也……也是喜欢你的!”
苏麻喇姑眼睛呆望着墙上的条幅:“霞乃云魄魂,蜂是花精神”——这还是当年在索府苏麻喇姑以婢女身份出来考较伍次友以后,伍次友赠写的对联。如今时过境迁,真正只留下魂魄精神而已。想想人生有何意趣?苏麻喇姑见康熙伤心,省过脸去一字一句他说道:“奴才前生有罪,本世又复造下重孽,愿长伴于青灯古佛之前,祈祷主子和一切人平安,了此余生,以修来世。——求主子得便将这个话传给那个痴情人吧!”
康熙见她如此,知道劝也没用,拭泪道:“婉娘出世之志已坚,朕便成全你。我这就去见老佛爷,你就在宫中修行罢!”
当魏东亭得知苏麻喇姑削发为尼的消息,匆匆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苏麻喇姑了。看康熙皇帝的脸色,忧郁之中透着悲凄,他不敢多说,小心翼翼地奏道:
“求圣上开恩,容奴才代替伍先生去辞别婉娘。”
康熙点了点头说:“好吧,她虽然出家却并未出宫,就在钟粹宫里修行,你去见见她也好。伍先生那里,你也要替朕好生劝慰。小魏子,朕本想委你到陕西去一趟,山陕总督莫洛、陕西巡抚白清额攀附鳌拜,别人可以下问,这两个人,非处置不可。明珠刚才来见朕,说你和那位鉴梅姑娘商量成婚的事了,他愿替你办这趟差,朕也想让他再磨练一下,也就答应了。好了,你去吧!”
魏东亭拜辞出来,心里像乱麻一般。鉴梅作为鳌拜的奴仆还正等候发落,明珠怎么能以此为理由替自己去办差呢?他一路想着来到钟粹宫。可是又被宫女当了驾,说苏麻喇姑剃度后法名“慧真”虔心礼佛,概不会客。魏东亭好说歹说才带出一句话来,转告伍先生,佛门有句禅语:“从来处来,向去处去。你们都没有明珠聪明,好自为之吧!”
魏东亭还想多问,可宫女“咣”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魏东亭昏头昏脑地回到家里,刚要坐下,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走过来说:
“大人,奴才要跟您告别了。”
魏东亭一愣:
“啊,你,你是准?我不认识你呀?”
那人笑笑说:
“我是您的老门子呀,怎么,不认识了?这几年蒙您待我有恩有意,我斗胆告诉您一声,奴才是十三衙门派来的,怕您信不过,才装成老头,现在见您大人效忠皇上绝无二心,要回去交差了。”
魏东亭只觉得头上像挨了一棒似地,颓然倒坐在椅子上。这个年轻的老门子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了。
几天之后,永定河边聚集了我们这部书中的一些主要人物,熊赐履、索额图、魏东亭和穆子煦兄弟们都来了。他们在为当了左督御使钦差大臣的明珠和辞官不做归隐回乡的伍次友设宴饯行。
望着水走河的漏漏流水,燕山峰峦上的朵朵白云,除了志导意满的明珠之外。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和凄凉。倒是伍次友最先从借别之情中超脱出来。笑着说:
“唉。各位老朋友,这是怎么了,我伍次友一介书生,能得到皇上如此恩宠己是千古佳话了。按理,我本不该为了一个女子作此庸人之志,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说,我与圣上虽师生之情日深,毕竟是君臣有分吧。这几年,我看透了京师人事纷扰,宦海沉浮,勾心斗角,相互倾轧的事,怕一入宦就会利欲熏心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