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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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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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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又绿了川原,又是清明时节。

    峨嵋圣山。

    在三圣庵外面不远的一个小坡上,一株老杏树,曾经繁茂得有如一抹淡然色的云,此刻却在春风中零落了,花飞满天,片片飞花扑打着坡下的青冢,也扑打着几株桂树下的瘦弱的蓝衣道姑。

    她跪在两座并列的坟前,像落花一样的惨白,憔悴。

    可是谁还能认得出这个目光痴呆,神情木然的老尼姑,就是当年随平西大将军吴三桂东征西杀的爱妾陈圆圆呢?

    十几年了,十几年来的一肚苦水,她又能向谁诉说?

    在她的面前有两座不大的小坟,杂草早已长满了坟丘,只是每一个坟丘上面又多了几把饱含泥土芬芳的新土。

    ——在这坟前立着两块石碑,一块上面端正的刻着:“爱夫三郎之墓”六个字。

    是圆圆知道吴三桂的死讯了吗?没有,但从十几年前,她年青时心目中的那个英雄的三郎就早已不在了,就早已在她的心目中死去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一旁并列的石碑上却赫然刻着“爱妾圆圆之墓”。此刻跪在坟前的圆圆深知,自己也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王妃陈圆圆了,而只不过是一山林草姑而矣!她的心,早已随吴三桂远去了……

    圆圆拖着沉重的病体,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土坡,离开了那两座整齐的青冢……

    就这样,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

    秋深了。

    太阳黯淡了。

    大自然萎谢了。

    在十月的云雾之下。颜色慢慢的褪了,山顶上已经盖了初雪,平原上已经罩了浓雾。

    ……潮湿的树林缄默无声,仿佛在哭。树林深处,一只孤单的鸟怯生生的叫着,它似乎觉得冬天快来了,轻纱似的雾里,远远传来羊群的铃声,呜呜咽咽的,好像从它们心灵深处发出来的……

    小小的三圣庵在云雾的笼罩下,更显得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在庵内后院的厢房里,圆圆半躺在床榻上,蓬松的苍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下,从玄色的大引枕上直垂下来。在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层又一层,但她仍仿佛不胜其寒似地瑟瑟发抖。

    苍白的面孔虽毫无血色,脸上却仍带着几丝微笑。

    在她床前站着两个道站,一个手端刚刚煎好的药,另一个静静地低头不语。她们正是随圆圆一起出家的小英和小倩。

    忽然,她忽闪着并不明亮的眼睛,气息微弱地说:“冷雪,冷霜,来,靠我近点,好说话。”

    小英听着这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凑到圆圆的身边,温声说道:“大师到底怎么样?好歹也体恤着点自己,来,先把药喝了吧。”说着,不知不觉地眼眶发潮。小倩在一旁也默默地垂下眼泪。

    “好妹妹,”圆圆拉住小英和小倩的手,眼睛望着窗外的残阳说道:“大限到了,怕是捱不了几日了……”

    小倩擦了擦眼泪,替她掩了掩被角,道:“别这样说,您一定会好的,一定不会丢下我们姐妹俩的……”

    圆圆叹息一声,说:“小英小倩,你们姐妹二人追随我多年,我自是不胜感激的,只恐今生我不能回报恩德,只等来世……”

    话还未说完,小英小倩二人伏在圆圆身上大哭起来。

    圆圆强忍着悲痛,声音微弱:“我的心其实早已死了,如今我空空一躯壳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算起来,我也已六十余岁的人了,够了……够了……”

    说着,突然“吭吭”地咳嗽起来,将一口带着血的痰吐在了嗽盂里,小英忙收拾着,小倩泣道:“大师……别说了,我姐妹明白您的心意。自从我姐妹随夫人至今,夫人对我们犹如亲生女儿,您对我们姐妹俩的一片深情,我们纵死也不能回报,您又怎说出这等话来,真叫我们如何活于世间……”

    血红的夕阳穿过窗户,正投射在雪白的牙墙上,把一屋的空气都染红了。

    在那淡淡的红光里又浮现出圆圆那曾经亲切、慈蔼的面容。

    圆圆躺在长生榻上,慢慢地环视四周,她的脑子像巨大的千斤石滚,笨重而吃力地转动看,非常缓慢,迟钝,漠然的目光扫过伏在床头默默无语的小英和小倩,她们红肿的眼睛也没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眼光落在墙上:宋人的《风雨夜归图》,元代赵孟頫的书法条幅,墙脚下栽着三清花——茉莉、晚香玉和夜来香——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在红、黄、蓝三色彩盆中栽着,为的是和百花红绿相调和,这不是她的高雅见解吗?

    ……那,那是一幅什么横卷?这么熟!啊!明代赵普的《仙宫图》!

    忽然间,她容颜大改,冰冷,惨白的脸上两道弯弯的柳眉高高飞扬,无神的眼睛中也亮起两朵火花。

    她挣扎着,想要立起身子来,可是任凭她怎样的用力,那脆弱的胳膊又怎能支撑深重的身体呢?一旁的小英、小倩连忙扶住了她才使得她免于栽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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