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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之金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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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询抚臣定清田大计 闻父丧感圣眷优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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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慰,让他大为感动。李佑本是冯保的心腹,见张居正哭得这样伤心,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得劝道:

    “请张先生爱惜身体,你这样哭,若是皇上知道了,不知又会多么难过。”

    听了这话,张居正止住抽泣,从地上撑起身子,回到椅子上坐下:李佑恭恭敬敬把圣旨送到张居正手上,又低声说道:

    “张先生,冯公公让奴才禀告于您,他已给皇上出主意,让皇上接见吏部尚书张瀚。”

    “见他干什么?”张居正问。

    “大概是为先生守制的事儿吧,”李佑一脸讨好的神气,“皇上要张瀚出面慰留先生。”

    张居正心中怦然一动,自昨夜接到噩耗,他一直在极度悲恸之中。但哀号痛哭之时,他仍不忘考虑这一突然变故给自己带来的影响。按规定他必须立即“守制”,如果这样,他就得离开北京三年。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他呕心沥血推行的万历新政,无疑就会半途而废。但不这样做,又找不到恰当理由。现在听说皇上决定慰留,他如同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看到一点亮光。但他不愿在李佑面前表露心情,只是微微一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他让李佑稍等会儿,起身去了书房,从书屉里抽出专用笺纸,工工整整写了一段文字:

    闻忧谢降谕宣慰疏

    本月二十五日,得臣原籍家书,知臣父张文明以九月十三日病故。臣一闻讣音,五内崩裂。

    兹者,伏蒙皇上亲洒宸翰,颁赐御札。该司礼监李佑恭捧到臣私第。

    臣不忠不孝,祸延臣父,乃蒙圣慈哀怜犬马余生,慰谕优渥。臣哀毁昏迷,不能措词,惟有痛哭泣血而

    已。臣不胜激切哀感之至。

    写完这道疏文,张居正看过无误,便又回到客堂交给李佑带回大内。

    送走李佑之后不久,在他名下帮办的内阁中书姚旷又乘轿而来。这姚旷跟了他多年,感情自是非同一般。所以一进来,先扑倒在张文明老太爷的灵位前呼天抢地痛哭一番,然后才抹着眼泪,在游七的带领下走进张居正的书房。经过一整夜的折腾和这半日来的应酬,张居正已是乏极了,正想在书房的卧榻上打个盹儿,姚旷一来,他不得不又撑坐起身子。若是一般吊客,他倒不用见了,但姚旷却是非见不可的,因为他急于想知道内阁那边的情形。

    姚旷一进书房,喊了一声“首辅大人”即欲跪下,张居正吩咐免礼让他觅凳儿坐下,接着揉了揉酸涩的眼眶,问道:

    “你来干什么?”

    姚旷答:“是吕大人让卑职前来,今日从大内发出奏折四封,都要票拟。吕大人与张大人两位辅臣不敢作主,故让卑职送到大人府上。”

    姚旷说着就把那四封奏折拿出来放到书案上,看到这一堆黄绫卷封,张居正心中泛起一丝快意。五年来,内阁发出的每一道票拟都是由他起草。一个阁臣欲影响朝局,对各大衙门发号施令,其行使权力的方式就是拟票。皇上号令天下的圣旨,就在这拟票中产生。如今他守丧在家,吕调阳派人把奏折送来,可见两位辅臣尚无非分之想。张居正排除了猜疑,嘴上却说:

    “本辅守制在家,让吕阁老与张阁老代行拟票就是,何必送来家中。”

    姚旷答道:“拟票乃当国大事,两位阁老哪敢作主。”

    张居正不置可否,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又道:“你去山东会馆找找住在那里的山东巡抚杨本庵大人,让他尽快写好辩疏,送呈皇上。”

    “是。”姚旷领命,却仍磨蹭着不走。

    “你还有何事?”张居正问。

    “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姚旷仿佛害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说,“今儿下午,翰林院掌院学士王锡爵到了内阁。”

    “他去干什么?”

    张居正嘴上这么问,心下已起了猜疑。因皇朝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凡某人登首辅之职,部院大臣都得前往恭贺。但第一个前往恭贺的,必定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皆因内阁首辅无一例外都是大学士出身,而翰林院掌院学士又是朝中词臣之首,因此首先接受掌院学士的恭祝,对于新任首辅来说,不仅仅是不可或缺的礼仪,而且也是深孚众望士林归心的象征。姚旷久居内阁,自然也熟悉这一掌故,故特意把王锡爵去内阁的事情讲出来,首辅一追问,他又答道:

    “王锡爵一到内阁,就径自去了吕阁老的值房。”

    “啊?”

    张居正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按规矩,如果他回家守制,接任首辅一职的,必定是次辅吕调阳。王锡爵这么快去拜访他,是何用意?

    正在张居正猜疑不决时,游七忽又来报:“老爷,皇上又遣太监送礼物来了。”

    刚送来宣慰谕旨,接着又送礼物,张居正心头一热。他对姚旷说:“你先回内阁,凡事盯着些个。”然后又整了整孝服匆匆回到客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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