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豹子胆,敢于犯上了。”
“咱犯谁了?”陈吾德偏着脑袋问。
“你隔山打牛。”
“你该不至于跑到你妹婿那里告我的刁状吧。”
陈吾德样子蔫蔫的,但说出的话刀子一样扎人。孟无忧最怕同僚提他与游七结亲的事,如今被陈吾德戳到痛处,顿时恼了,正欲发作,忽见兵科给事中纪可观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家看他神色不对,有人赶忙问道:
“纪大人,出什么事儿了?”
纪可观答非所问:“咱一夜未曾合眼。”
“干啥去了?”刘炫问。
“首辅传示,让我去了他家里。”
却说昨夜戚继光进京之后,张居正便把兵部尚书谭纶、兵科给事中纪可观等相关官员找到他的家,连夜商议处置策略。从首辅家出来已交了二更,纪可观按张居正的要求,通宵未睡赶写一份弹劾王崇古的奏折。在场的言官们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故追问:“首辅找你做什么?”
“出了大事了。”纪可观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张居正的大轿已经抬进了广场,他慌忙说了一句,“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说罢避向一边。
寅时三刻,例朝时间到了,随着三声鞭响,众官员迅速序班完毕,小皇上朱翊钧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待必须的仪式演过之后,朱翊钧扬起他银铃般的嗓音,对身边内侍说:
“传鸿胪寺导引官。”
内侍立忙走出金台,高声唱喏:“传鸿胪寺导引官——”
立刻,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鸿胪寺导引官滚葫芦样跑进金台,朝御座纳地便拜,喊道:
“臣孙起礼恭见皇上。”
朱翊钧正襟危坐,睨着俯在阶下的孙起礼,问道:“今日早朝,可有官员缺序?”
孙起礼答:“启禀皇上,共有六十九名官员没有参加例朝。”
“是何原因?”
“臣不知道,”孙起礼答罢又觉不妥,于是补了一句,“大概是畏冷。”
朱翊钧沉着脸说:“朕不畏冷,元辅张先生、次辅吕调阳都不畏冷,不参加例朝者都是何人,胆敢藐视朝廷大法,嗯?”
金台两厢高官,听了都噤若寒蝉,他们明显感到,这位小皇帝比起他的父亲要严厉得多,这多半是张居正调教的结果。伏在地上的孙起礼,也是半句话都不敢回答。
“孙起礼,朕再问你,缺序者可有三品以上官员?”
“没有。”
“四品呢?”
“也没有,”孙起礼畏葸答道,“有两个五品官,一个是御史付应祯,另一个是太仆寺副卿张佑龙。”
“冯公公传朕旨意,将这两人罚俸三月,剩下的统统罚俸一个月。”
“奴才领旨。”在御座之侧的冯保回了一句。
朱翊钧挥手让孙起礼退下,又问坐在御座左侧的张居正:“张先生,这样处置是否得当?”
张居正看了看两厢鹄立的高官大僚,欠身答道:“皇上宽仁,对缺序例朝的官员,只是小惩而已。”
“应该如何?”
“对例朝缺序者,皇上必说一句‘着锦衣卫打着来问’,这是前朝定例。”
“朕知道了:”朱翊钧旨意既下不便更改,便转入下一个程序,他又问,“各衙门有何事要奏?”
按奏事系列,理当吏户礼兵刑工都察院大理寺等衙门依次排之。今儿个次序却被打乱,通政司一名负责安排奏事的官员出班禀道:
“启禀皇上,蓟镇总兵戚继光有急事上奏。”
“戚继光?”朱翊钧问张居正,“元辅,戚继光不是在蓟镇么,他怎么也参加例朝。”
张居正答:“不在例朝之列的官员,若有急事大事上奏,亦可破例。”
“好,那就宣戚继光人见。”
随着唱班内侍“传戚继光——”的一声锐喊,只见候在皇极门外的戚继光大步流星走到金台御幄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跪下,高声奏道:
“蓟镇总兵三品武官戚继光叩见皇上。”
小皇上很喜欢戚继光的英武之气,把他端详了一会儿,才启口问道:
“戚将军,你有何急事要奏?”
“臣请皇上看一件东西。”
戚继光说罢,将随身带来的那件破棉袄双手举过头顶,一名小内侍将它接过转呈小皇上。
朱翊钧伸头来看,惊问:“戚将军,你让朕看一件破棉袄是何用意?”
“启禀皇上,这是今年咱蓟镇兵士换季的棉衣。”
“刚换的棉衣,怎么如此破旧?”
“皇上问得好,这棉衣布似鱼网,棉如芦花,都是发霉的劣品,”戚继光说着猛地抬起头来,望着皇上目光如电,愤懑说道,“皇上,臣领带的士兵,就因为穿了这样的棉衣,前天一天,在古北口长城上,就冻死了十九名。”
“啊!”朱翊钧闻言色变,竟霍然一下站了起来,急切问道,“你是说,兵士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