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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之金缕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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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赵知府蝎心施毒计 宋师爷巧舌诳冤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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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往哪儿告呢?”

    “你们就朝荆州府衙和省抚按两院告,状子一式写它一二十份,凡湖广道及荆州见衙门一份。另外,还寄一份给京城都察院。”

    “这些衙门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你们写好状子,让家人带上到府衙击鼓鸣冤,府衙帮你们送出去。”

    “狗儿,你识字不?”陈大毛问。

    李狗儿摇摇头,陈大毛看看自己一双皮开肉绽的手,苦笑着说:

    “我倒是念了两年的书,但几个字儿写出来像是鸡脚扒的,何况这手已是不能握笔了。”

    “你不必担心,”宋师爷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来,递给陈大毛说,“本师爷虑着这一层,已替你们把状子拟好了。”

    陈大毛看了看,倒有一半字不认得,只得退回给宋师爷,典见着脸说:

    “还请师爷大人念给我们听听。”

    宋师爷也不推辞,把那两张纸的状子从头到尾细念了一遍。开头一段说的是玄妙观前事情发生经过,第二段备细说了荆州税关如何无视皇恩国法,强征皇上已颁旨减免之赋税,如今已是激起江陵县百姓的众怒。告的虽是段升,但字里行间关键处都捎上了荆州税关的主政。最后一段,是宋师爷的得意之作,他摇头晃脑念道:

    江陵县乃当今首辅之故乡,更是皇恩荫披之厚土。怎奈荆州税关衙门苟挟权势,惟殖己私。朝廷明诏,蠲

    免钱赋,税关却越权征税,盘剥小民;横征暴敛,百无忌惮。己虽日昌,民则日瘁;己虽日欢,民则日怨。欺

    我等蚩蚩之氓,昧于刑宪。故多方刁难,棍棒相加。古今善政,对牧下治民,恒宽缓而不促迫,恒哀矜而不忿

    疾。为何荆州税关巡拦段升反其道而行之。万望荆州府衙及省抚按两院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小民伸冤,纠弹不

    法.以伸正义。江陵县乡民陈某某李某某具名跪奏。

    宋师爷念完,本以为两位囚犯会为之喝彩,放下纸来,却见陈大毛眉心里蹙起老大的疙瘩。

    “咦,你这是怎么啦?”宋师爷不解地问。

    陈大毛恭维着答道:“宋师爷才高八斗,这状子写得锦绣,只是这末尾一段,太过文绉绉了。落款是我和李狗儿,我们两个大苕如何做得出这样花团锦簇的文章?因此,恕小人鲁莽,我想斗胆改一改。”

    见陈大毛挑剔,宋师爷心中不快,回道:“你想怎样改,说给咱听听。”

    “收尾的几句话,应该这样,”陈大毛想了想,念道,“我陈大毛与李狗儿,实在冤屈得很,我们两家欠税是真,但从来就不赖账,只是人穷志短,一时还他不起。但偌大江陵城,欠税的何止我们两家,越是大官家大富户欠的越多,为何不去逼迫他们,反而要对我们丁民小户大刑侍候?说穿了,荆州税关是狗眼看人低。大官家他不敢逼,逼了就自断前程;大富户他不能欺,欺了就断财路……”

    陈大毛越念越气,竟站了起来如同演讲,宋师爷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他的话头:

    “行了行了,你那样结尾,岂不是一竹篙打一船人?何况行文也不合状纸的规矩。”

    陈大毛不服,犟嘴道:“只有这样才解气呀,李狗儿,你说是不是?”

    “是,但宋大人讲的衙门规矩我确实不懂,可别为了解气把事儿办砸了。”

    “李狗儿才是明白人。”宋师爷拿班做势赞赏一句,接着摸出一匣印泥,说道,“我这辈子帮人写状子上千,没有一份出过差错,你们现在就在这状纸上按手印儿。”

    两人刚把手伸进印泥匣中,只见那狱卒急匆匆进来,向宋师爷禀道:

    “他们来了。”

    “谁?”

    “荆州税关的主簿张大人。”

    “他来干什么?”

    狱卒指着陈大毛和李狗儿,“来提他们两个。”

    “真他娘的冤家路窄,”宋师爷小声咕哝了一句,又道,“你俩快按手印儿。”

    陈大毛与李狗儿刚把手印按完,宋师爷像收宝贝似地赶紧把状纸折叠起来塞进袖笼,然后一脚跨出牢门,回头吩咐道:

    “等会儿与税关的人见面,不要说我来过,更不要提告状的事。”

    “这是为何?”陈大毛不解地问。

    “为了帮你们打赢官司。”

    说完,宋师爷噗地一口把灯吹灭,跟着狱卒摸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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