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玉娘点点头。
“方才说过,我可以帮你。”张居正盯着玉娘挂着泪痕的脸庞,声音越发柔和了,“不管你是回南京还是想去河南新郑找高阁老,我都可以派专人护送。”
“不,我不去河南。”
“啊?”张居正眼眶中露出兴奋,“你不想见高阁老了?”
“奴家眼睛雪亮时,他尚且不要,如今,奴家已是两眼一摸黑,他更不会搭理了。”说罢,玉娘珠泪滚滚,抽泣着说,“我要回,只能回南京。”
“南京可有亲人?”
“没有,只有一个邵大侠算是恩人,是他花银钱把奴家从青楼中赎了出来。”
“邵大侠?”张居正一愣,对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这些时,他来找过你没有?”
“没有,”玉娘苦笑了笑,“他还以为奴家随高阁老回了河南老家呢。”
你想回哪儿,是将来的事,现在,你不能走。”
“为何?”
“为你的眼睛。”
“眼睛,我的眼睛?”玉娘神经质地用手按了按双眼,痛苦地说,“我的眼睛还能怎么样?”“下午,是否有郎中来过?”
“有,是那个王大人领来的,那位郎中看了我的眼睛。”
“是啊,那是太医,是我让他来的。”张居正把玉娘扶回到餐桌边重新坐下,继续说道,“
太医说,你的眼睛有救。”
“真的?”玉娘不敢相信。
“太医说,你的眼睛失明,是心火上蹿和头上瘀血交杂而至,只要平静下来,吃他的汤药,将息调养,或可重现光明。”
“先生……”
喊了一句,玉娘已是哽咽无语。同为首辅,两相比较,她觉得高拱过于绝情,而眼前这位张居正——诚如他自己所言,有着怜香惜玉的君子之心。
“玉娘,你知道你目下住在何处吗?”
“知道,在积香庐。”玉娘掏出罗帕,揩了揩泪痕,问,“为何要叫积香庐?”
“这是严嵩投世宗皇帝所好,世宗晚年以焚香炼药为乐事。所以,这积香庐之香,是斋醮之香,而非妆奁之香。”
张居正这句话稍稍有点挑逗,玉娘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担心地问:
“奴家住在这里,会不会给先生带来不便?”
“没有什么不便,你只管尽心养病。”
“多谢先生,”玉娘欲起身敛衽行礼,不知是由于激动还是看不见,竟三次没有站起来,她只好自嘲地说,“看看,我都像个老太婆了。”
“你想干什么?”张居正问。
“奴家想执壶,为先生斟酒。”
“啊,这个不必。”张居正劝阻道,“如果玉娘你还有精神,就请再唱一曲《木兰歌》吧。”玉娘摇摇头,说:“伤心事,还提它做甚。奴家再也不唱它了。先生若要听曲子,奴家唱别的。”
“好哇。”张居正立即朝门外喊道,“来人。”
刘朴应声而入,张居正吩咐他去把玉娘的琵琶拿来。刘朴出去一会儿拿了琵琶回来,递到玉娘手上,又退了出去。
玉娘调了调弦,问道:“先生想听什么?”
“随你的意。”张居正自斟自饮。
“你出个题儿吧,试试奴家应景儿的本事。”
“也好,”张居正一扭头,看到窗外远处河边上,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过,便道,“你就唱个灯笼如何?”
“灯笼?”
“对,灯笼!”
玉娘怀抱琵琶,敛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动纤纤玉指,往那四根弦上轻轻一拨,立刻,屋子里漾起柔曼如玉的乐声,玉娘慢启朱唇,婉转唱了起来:
灯笼儿,你生得玲珑剔透,
好一个热心肠爱护风流。
行动时能照顾前和后。
多亏那竹丝儿缠得紧,
心火上又添油。
白日里角落里枯坐守寂寞,
到夜来方把那青衫红袖,
送过长桥,听鼓打谯楼……
玉娘声音甜美,虽是即兴唱来,仍不失她天生的凄婉本色。张居正手执酒壶,却忘了斟酒,闭着眼睛,已是听得痴了。忽然,听得门外有嘈杂之声传进来,玉娘首先停了唱。张居正睁开眼睛,生气地斥道:
“外面何人喧哗?”
“老爷,是我?”一个声音急切地回答。
“游七?”张居正一惊,立忙坐直身子,喊道,“进来。”
游七推门进来,也不敢看玉娘一眼,只朝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