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可住在昭宁寺,原因是这一带穷苦百姓多,在他们中宏扬佛法,正好符合他的“普度众生”的佛家襟抱,若更名灵藏观音寺,实际上就变成了一座皇家寺庙,一般百姓庶民就会敬而远之,这实非一如所愿。但冯保这一提议,明显是为了拍李太后的马屁。一如若表示异议,后果不堪设想。思来想去,一如只得合掌念道:
“阿弥陀佛,一切听李太后作主。”
李太后看出一如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追问了一句:“一如师傅,冯公公的提议有何不妥吗?”“啊……没有。”
“那,就改作灵藏观音寺吧。”
“谢太后。”
一如双手合十,又念起“阿弥陀佛”来了,老和尚的这份木讷与虔诚,倒让李太后大受感动,她对冯保说:
“冯公公,回宫后,您瞅机会奏请皇上,给这灵藏观音寺赐个匾额。”
冯保答:“奴才记住了。”
“唔,还有什么?”
李太后欠欠身子,那样子有回宫的意思,一如努努嘴唇似有话说,又是冯保赶紧奏道:“启禀李太后,还有一件事情,还望您老人家在此定夺。”
“何事?”
“万岁爷登基那天,您让奴才替万岁爷找个替身剃度出家,这孩子,奴才找着了。现就在外头,等着太后过目。”
“啊,传他进来。”
冯保出去片刻,便领了一个孩子进来。
这孩子身材偏瘦,但皮肤白皙,挺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骤然见到这些大人物,难免畏葸紧张,站在李太后面前,禁不住浑身发抖。李太后慈母心肠,她让孩子站得更近些,一面帮他扯了扯弄皱的衣衫,一面亲切问道:“你叫什么?”
“牵牛。”
“为啥叫这名字?”
“俺娘七月七生了我,所以叫牵牛。”
“今年多大?”
“十岁。”
“哟,你同当今万岁爷同年。”李太后怜爱之心溢于言表,“牵牛,你哪里人?”
“县。”
“县?”李太后又大吃一惊,越发亲切起来,“原来你是咱的小老乡。”
牵牛点点头算是作答,冯保一旁插话道:“奴才领旨后,心里头琢磨着,给万岁爷找一个替身,也不是什么地儿的人都行。若能在太后的家乡县物色一个,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于是就吩咐手下人一门心思去了县,花了这一个多月时间,终于从数千名孩子中,找出了这个牵牛。他年纪同万岁爷一样大,长相虽不及万岁爷,但奴才看他眉宇间也还有佛相,奴才觉得理想,就把他领过来了。”
李太后微微颔首,算是对冯保的赞赏,她的注意力仍集中在牵牛身上。她见牵牛身上穿的衫裤并不是家乡农家自织的土布制成,而是松江府产的细梭子布。这么热天,还穿了一双城里少爷才穿的鸭头袜。因此问道:“牵牛,你这身穿戴,是从老家带过来的?”
牵牛摇摇头。
冯保仍是包揽着解答:“牵牛穿得破烂,这身衣服是来京后新买的。”
“牵牛,你爹做甚?”
“种庄稼。”
“收成好不好?”
“不知道,俺来的时候,地里正旱着呢。”
“哦,”李太后心里头像被螫了一下,她自十三岁随父亲逃荒从县流落京城,十五年过去了,她再没有回过县。牵牛的出现,勾起她对故乡的怀念,“县这地方,三年倒有两年旱,庄稼人日子不好过啊。牵牛,能吃饱饭不?”
“吃……”牵牛欲言又止。
“说真话。”
“吃,吃不饱。”牵牛答话声音细弱。
“可怜的孩子,”李太后把牵牛揽进怀中,眼角溢出细碎的泪花,“现在饿吗?”
“现在不饿,到京城来,我顿顿都吃得好。”
“你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知道,”牵牛开始兴奋起来,“咱是来替万岁爷出家的。”
“你愿意吗?”
“愿意。”
“为啥愿意呢?”李太后叮问道,“当和尚并不好耍,长大了也不能娶媳妇。”
牵牛使劲地点头,说,“咱还是愿意。”
李太后笑了起来,对在坐的一如和尚和冯保说:“牵牛一口一个愿意,说的都是孩子话。”
“不是孩子话,咱娘就这样教的。”牵牛眼睛睁得溜溜圆,认起真来。
这样子逗得李太后很开心,她用手指头戳了戳牵牛的鼻梁,笑问:“啊,是你娘教的,她怎么说?”
“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