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里路哩。”
“是啰,”大师兄领史兆昌上楼。“汽车开得这们快,还走了一点多钟。……
要是走路……哼,坐黄包车怕要走三个钟头。……老胡在楼下开车钱,一下子就上
来……”
“上楼?”
“唔,上楼。好些走:乌黑的。……这就是我的房间。……”
大师兄半尘子掏出钥匙来开房门。
史兆昌第一个踏进房门。他眼睛一瞧见了房里,就老大吃了一惊。怎么,这是!
——
房里坐着一个人,笑嘻嘻地对着他。
这人是谁?——猜猜看,读者诸君。
呵,太极真人!的确的,太极真人。
这么远,他们坐了老半天汽车飞着跑,可是太极真人先到。
于是他就象是一种本能似的,两个膝头一屈就跪了下去:对太极真人磕了二十
四个头。这回他亲眼瞧见了太极真人的本领。可是太极真人说这种本领不过是平平
常常的事,接着就拿这个题目谈起来,一面把衣袖揩着自己的眼睛。
“现在世界文明,金木水火土五遁可不够了:譬如我刚才从新雅门口遁到这儿
来,就是一种别的遁法,是一种柏油遁。柏油遁,懂不懂,就是可以在柏油路遁来
的。这是……懂不懂。这是……”
半尘子着忙到外面去叫酒菜。胡根宝忙着倒茶。太极真人不停嘴地谈着,到上
桌的时候又说到了昆仑山造炼丹台的计划,叫史兆昌捐点钱。
“这都是缘,多点儿少点儿倒不在乎。你大哥老胡捐了两千块钱,你大师兄—
—那个电灯泡……呃,半尘子……半尘子捐了三千。……这个菜还不错。我是瞧这
位史徒弟的面子才吃的,不然的话……”
太极真人的酒量菜量都不错,而且吃得很快。一瞧就知道他有三四百年没食人
间烟火。一面称赞着这些广东菜。这些菜是半尘子从新雅叫来的。
不知道是因为房间小还是怎么,史兆昌呼吸不大灵便。他感到自己的身子仿佛
在半空里飘荡着,肚子里像全是些轻气。半个月之后……可是他不敢往下想,想得
太快活了就得有别扭的:他有过这样的经验。
得想点儿不幸的事。——
唔,昆仑山上的炼丹台他得捐钱!这念头就像膏药似的贴在脑里,怎么也撕不
开。
他瞧大哥和大师兄一眼:他俩还捐过两千三千的。还有,拜师傅也得送点钱。
“得使上什么两千块哩。”
可是太极真人许会学那些公司那么一手:冬季大减价。
“老滴溜着干么呀,妈的。好汉可不在乎几个银子钱。”
花钱有花钱的道儿,要花得上算:那天买救国女侠的入场券,给小王的两毛钱,
这些都花得有道理。要是师傅真有了不起的剑法,那把钱夹子掏干了也算不了回事:
半个月就打回了本钱,并且还……
太极真人的法术可一点儿不含糊:这天吃了饭还用缩地术叫胡根宝送史兆昌回
去。他们出了半尘子住处的门,往东走了不到十步,突然街口上出现一家新雅。
“这是师傅的缩地术,”大哥摇晃着那张尖脸。“二弟你看:新雅,上海大戏
院:一缩就缩那么多。缩地术是中国人的老法子,会的人很多,不算什么希奇。”
大哥还想告诉二弟:××省这回缩了那么些地方也是这么个法木,可是他没说
出来。只是——
“二弟我替你叫辆黄包车。……黄包车!”
史兆昌觉得有点对不起师傅:干么先前滴溜着钱的事?花这些个可不是冤大头。
他又感到自己飘了起来。他嫌黄包车跑得不快。
“跑快点儿,嗨。”
他把手捅在袖子里。可是手发烫,就抽出来搁在大腿上。嘴闭得紧紧的。嘴角
往下弯着,瞧着××店家门口贴的纸条:
“我军……×州……祝庆……”
再打去十个×州也不在乎:等着瞧,过了半个月可就没你乐的了。那时候……
那时候还是先打回××,还是先打到××去?史兆昌直到跨进自己的家门还没
决定下来。
“这得请师傅作主,”他低着脑袋在过道里走着。
客厅里似乎有许多人,继母在尖着嗓子报告她对于兆武的教育方法。史兆昌听
见那么一句:“他明年就要到外边去做事……”
“呵,”史兆昌冷冷地笑一下,掉转身来走进客厅:他想听听他们的议论。